头发拨开后，便露出藏匿在柔软发丝下的小节天鹅似的雪白脖颈来。

厉承泽伸手按住卡住的拉链，他的手指冰凉，像尾蛇。

拉链卡的很紧。

顾匆匆的两缕头发也卡在了里面。

“用剪刀剪了吧。”她疼得微微蹙眉，动不动。

“不用，可以理出来。”他这么说着，真的便点点去从缝隙整理发丝，根根抽离。

而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冰凉的呼吸喷在脖颈上，顾匆匆只觉脖子瞬间起了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冷？”他问。

“不冷，就是——”顾匆匆垂下的脸微微发热，“可以快点吗？”

这是嫌他手脚不灵活？

话音刚落。

“撕拉”声，坚韧的金属拉链和卡住的布料都同裂开了，拉链头无声落在地毯上，又弹了起来，竟像被刀刃般齐齐切开，闪着锋利的冷光。

她立刻退了步，手按住脖颈上解开的衣衫，抬头看厉承泽。

他亦微微低头，神色晦暗不明看着她。

啧啧，远远观望的吴时弦咽了口口水，突然察觉到老大要命的余光，又飞快把头缩了回头，速度太快，砰的声撞上了墙。

“谢谢。”顾匆匆回神，只觉脸下更热。

“那我先去换衣服。”她三步并作两步向更衣室去了。

厉承泽向微凹的墙那边道：“过来。”

远远的，吴时弦探头探脑走了过来，正好和顾匆匆擦身而过，他英俊的脸上立刻有了笑意。

“咦，匆匆你脸怎么这么红？今天空调开太高了吗？”

“吴时弦。”

“在。老大，有何吩咐？”

厉承泽看了他眼：“去查查情况？”

“是。”吴时弦立刻明白过来。这是要查顾匆匆身上诡异的问题。

五鬼搬财本是禁术，分为两种，寻常来说，很多人是将此身后辈子的财运提前享用，就像野庙的狐仙、小鬼、佛牌这样类，般损己不损人，前期烈火烹油，效果显著，但也容易反噬。

但还有种，便是将他人的气运截取为己用，此法阴损，对宿主和施术者也有极高要求，且被术法攫取的宿主旦所有气运将尽，便会潦倒亡命。

顾匆匆和顾百虽都姓顾，但出生城市并不相同，南辕北辙，性格长相也大为迥异，故而之前并未将她们联系在起。

顾匆匆的现在户口本上的祖上并不姓顾，是因爷爷辈进顾家村，后因土地分配等原因才改姓入籍。

加之曾经动荡岁月，群蛇隐匿十数年，才会多年来对顾家脉络追踪并未发现顾匆匆的存在。

但此事出，联想到之前顾匆匆那晚说的话。

“究竟什么样的情况，才会抛下自己的孩子不要呢？”

有些事情便可见端倪了。

正好，更衣室的门开了，迅速换好衣服出来的顾匆匆下意识用手拢了拢弄乱的头发，抱着坏掉的衣服，有些心神不宁走了过来。

陈旧柔软的衣衫袖口泛白，和手上坏掉的套装形成鲜明对比。

对于今天和顾百的偶遇，顾匆匆说不介意是假的。

即使之前心里压着“随他吧”“反正也没有感情”“生恩不如养恩”这些念头，但因为顾百今天的出现，想要知道真~相的心情却越发强烈起来。

为什么同样是女儿，她弃之如敝履，而顾百是掌心里的明珠。

她在为衣食和生存忍着不流泪的时候，她们是在过着什么日子呢？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想要知道答案的念头在心里翻来覆去。

吴时弦见她心神不宁，以为是方才顾百的示好和出现让她感到不自在，他自是贴心，便安慰道：“匆匆，你别看那个丫头看起来老道火辣，还是个孩子，才十岁，我老大这么大的年纪，都能做她叔叔了，不可能喜欢她。”

顾匆匆突然被cue到，转头“嗯”了声回魂。

厉承泽目光从残留着硬指甲的指尖移开，看了吴时弦眼：“叔叔？”

不然呢？

吴时弦用眼神无辜回应：您虽然这么大年龄，但总不能说该叫您祖宗吧。

厉承泽淡然道：“我今年不过二十七，如何当得起她的叔叔。”

二十七么？顾匆匆不禁看了他眼，几乎不用多想，下意识就算出来了，刚刚好和她相差岁。

顾匆匆不由想起那日和李晓初说的，她接受的喜欢的人年龄不超过岁。

“二十七啊？”吴时弦闻言面色震，露出个“这也可以”“真是说得出来”“怎么没脸红”的复杂表情。

厉承泽：“有问题？”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您说多少岁就是多少岁。”

他飞快结束这个话题。然后站在那里，转头预备再继续安抚顾匆匆两句。

厉承泽看他：“还有事？”

“也不是。”吴时弦瞥了眼厉承泽。

“这就走，这就走。”他忙不迭溜烟跑了。

顾匆匆看了厉承泽眼，他今天好像换了发型，比昨天的狮子头看起来服帖许多，但上面的发胶……貌似多了点。厉承泽也看了她眼。

然后，他面无表情转身，向办公室去了。

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大概是为刚刚的骚扰心烦吧。

吴端去上个洗手间也不知道是不是掉了进去，直没回来。

办公室于是只有匆匆和厉承泽两人。

今天蛇丘姜姜婆婆依然在睡觉，顾匆匆先检查了各项数据，温度二十七，湿度五十五，含氧量二十，切正常。

“姜婆婆，你继续睡。我叫匆匆，以后就我来照顾你啦。”她悄声表明身份。

这才开始按照吴端昨天说的，用特制消毒的镊子取出丹~药，然后用露水化开，小心放在食盒的位置，又将里面的食盒替换出来，然后，就守着水晶盒子检查细节，再将方圆米的地方仔仔细细收拾了遍，点点轻手轻脚，擦得干干净净。

如此，不过过了半个小时。

时间过得真慢。还要磨个半小时洋工。

不过在细看之下，姜婆婆的嘴巴似乎破了点皮，顾匆匆想起蛇类出现这种情况的种可能，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跟厉承泽说下比较好。

厉承泽似乎很怕冷，靠在圈椅上，腿上照旧搭着身狐裘毛毯。

他的桌上放着个木制盒子，把小银壶正在烧着热水，水正正开，他单手揭开杯盖，将热水倒了进去，氤氲的水汽扑面而来，夹杂着说不出的药香，好像很好闻，又好像带着苦涩。

他不知何时取了手套，好像大概是在帮她拉拉链的时候？然后直没有再带上。

顾匆匆从来没有见过个男人有这样的手，苍白修长，骨节分明，只有手指的指尖并不像寻常人那般的透着微微的粉，而是仍旧的白，但白又略微带着丝丝缕缕的灰，就像苍鹰脊背的羽毛，指甲也有些长了。应该修剪的样子。

难怪直带手套啊。

顾匆匆想起了最劣等的洗脑广告。

得了灰指甲，个传染俩。

之前她还以为是他爱装逼，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果真不能以貌取人。

他的手放下银壶，前面水杯的药香已经凝固。

他手端起来，就直接往嘴里送。

“烫。”顾匆匆忍不住出声提醒。

他手上的杯子微微顿了下，被握~住的看不见的杯弦里面，化开的丹~药已微微结冰。

“我不怕烫。”他说，然后直接喝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