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酒没管他——爸爸说过,不要搭理任何陌生的灵,不能轻易相信它们的鬼话。
“接下来,我们去前面参拜,大家要跟上哦——”
老师的声音在队伍最前面响起,新酒慢吞吞的跟上队伍,从巨石面前经过;坐在巨石上的少年跳下来,悬在空中,飘到新酒身边,用剑柄敲了敲她的脑袋:“哇哦——不仅看得见,还能碰到……”
敲完之后,少年把剑挂回腰上,爽朗的笑:“不好意思啊!我就随便试试……没想到真的能敲到你。”
他的面具已经戴得歪歪斜斜,露出的半张脸庞带着少年的纤细和秀致,笑起来又干净而明亮,恍然让人感到满室生辉。
脑袋被敲得有一点痛,新酒摸了摸自己的头。旁边的同班同学关心的问:“新酒酱怎么了?不舒服吗?”
这是询问语气——关心吗?被关心的时候,该做出什么反应来着?
努力回想着爸爸的教导,新酒弯起眼睛,嘴角上翘,露出一个干笑:“没事,有水滴到头上了。”
幸好小姑娘生了张极具有亲和力的脸,即使是这样干巴巴的笑容,也不至于让人别扭。
同学拉住了新酒的手,关心的碎碎念:“新酒酱总是这样迷迷糊糊的,真让人担心啊!”
她一手拉着新酒,一手叉着腰,搬出大人的模样说教;新酒安静的听着——爸爸说过,如果搞不懂对方是什么情绪,那就安静的假装自己有在听就好了。
虽然新酒并不认同对方的话,不过也没有必要反驳。
嗒——嗒——嗒——
是木屐踩在石板上,所发出的清脆声音。
新酒的注意力被那种声音吸引,抬眸看向庭院的另外一端:穿着粉色浴衣的少女,披着黑绿相间的格子披肩,婷婷袅袅的自尽头走来。
她的头发端庄而整齐的挽起,眼眸是淡淡的红色,容貌秀丽。
老师看见对方,有些意外,同时又略带几分歉意:“灶门小姐?抱歉……是这些孩子吵醒你了吗?”
“我们很快就会离开,请不要介意。”
看得出来,老师很在意那位灶门小姐是否有被小朋友的噪音干扰——新酒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空,现在是上午没错吧?
虽然刚刚下过雨,太阳不是很大,但毕竟是白天吧?
本来也不是睡觉时间啊……
灶门小姐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温柔的看过来,嘴角微微翘起:“不——没有的事。我很久没有看见这么多小孩子了,是学校组织一起出来踏青的吗?”
老师连忙点头。
新酒很快就对她们的交谈失去了兴趣,转而看着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年;对方看见她回头,便冲她笑,笑容里有调侃的成分。
奇奇怪怪的。
新酒这样想着——那个少年飘飘忽忽的晃过来,站在新酒身边:“真奇怪,你明明看得见我,为什么要假装看不见呢?”
他忽然板起脸,严肃道:“撒谎可不是好孩子啊。”
新酒没理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脚边的一朵小花发呆;视线里的花猝不及防的消失了,少年的脸忽然凑近,占据了她所有的视线。
“我说,”少年戳了戳小姑娘软乎乎的脸蛋:“无视人也不是什么好习惯啊,人类小鬼。”
“就算是女孩子,也要有点担当才对。”
脸被戳到了——他碰我了???
新酒条件反射性的往后退了半步,抬手捂着自己被戳到的脸颊;排在新酒后面的弓原纱季猝不及防被她撞到,往后踉跄了几步。
摸脸的手移到被撞痛的肩膀上,新酒呆在原地站了三秒之后,才转身后知后觉的扶了弓原纱季一把:“抱歉……不小心撞到你了,没事吧?”
弓原纱季并不是新酒的同班同学,而是她老师的表妹,还是个国中生;在小林清子的推荐下,周末经常会过来兼职帮忙照看低年级的学生。
“没事,”弓原纱季早已经站稳了,看着后知后觉伸手来扶自己的小姑娘,她无奈又好笑,揉了揉新酒的脑袋:“新酒酱果然很迷糊啊……”
头发被揉乱了。
新酒摸了摸自己乱糟糟的刘海,心想:好麻烦,回去又要让爸爸重新给自己扎一遍了。
不过爸爸说过,摸头表示喜欢和奖励。弓原姐姐在奖励我?嗯……被奖励的时候要说些什么呢?不能完全没有反应——什么反应都没有的话,会显得很奇怪。
脑子里迅速转过各种模拟反应,片刻之后,新酒仰起头认真道:“谢谢。”
弓原纱季和小姑娘圆圆的认真的脸蛋对视数秒,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无奈的笑了笑:“真不知道该说你这孩子过于迷糊还是太天然呆了……”
在无奈之余,弓原纱季又忍不住有点犯嘀咕:虽然长得可爱,人也很礼貌,从来不会给人惹麻烦——但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乖巧成这样,是不是太早熟了?说话也经常前言不搭后语的。
“同学们!”
小林清子拍了拍手,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接下来我们去神社的里面,大家可以去许愿,还有求平安御守哦!”
“大家排好队,和老师一起来。”
弓原纱季帮新酒理了理头发,温柔道:“新酒酱想要去许愿吗?还是求个平安御守之类的?”
少女的手指柔软的将头发梳理整齐——新酒乖乖站着,等她整理完之后才跟着大部队移动。听见弓原纱季的话,新酒摇头:“我不想许愿。”
顿了顿,她补充道:“也不想求平安御守。”
这些东西对新酒而言没有任何用处。她如果想要什么东西,只要想想,就会实现。但是爸爸说过,不能太依赖自己的超能力。
要克制,要成为和大家一样的普通人。
看着小朋友们排队离开的背影,少年抱着自己的木刀靠在石头上,叹气:“现在的人类小鬼都这么油盐不进的吗?”
那也太难哄了……不管自己说什么都不肯搭理自己一下。
灶门小姐笑了笑,道:“锖兔先生,很喜欢那个小女孩?”
“你不觉得她很像义勇小时候吗?”
被称之为‘锖兔先生’的少年,飘荡到灶门小姐身边,眉眼弯着笑意:“就,怎么说呢?很像我第一次见到义勇,都不爱搭理人,和别人聊天的时候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看起来都可怜兮兮的,像一条被扔上岸快晒干的鱼。”
被锖兔的形容逗笑,灶门小姐干咳一声,提醒他道:“这种比喻用在可爱的女孩子身上,稍微有点不妥啊,锖兔先生。”
“再说了,义勇先生也没有那么糟糕……他一直有很努力的在交朋友,所以哥哥才那么喜欢他。”
“如果哥哥也能活到现在就好了。”
提到兄长,灶门小姐的心情忽然低落下来。她拉了拉自己身上的格子披肩,轻声道:“能亲眼看见没有鬼的世界,哥哥一定很开心。”
其他的小朋友都去许愿了——新酒不想去许愿,抱着膝盖蹲在门口,看着房檐处落下的,不知名植物的藤蔓发呆。
弓原纱季刚帮一个小朋友挂完祈愿的布条,转头就看见小姑娘一个人孤零零的蹲在门槛处;当然,在她无法看见的世界中,一位披着白色羽织,腰间挂着木刀的少年,正绕着新酒转圈。
“新酒酱,怎么一个人蹲在这里呢?不想去许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