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原纱季在新酒身边蹲下,笑眯眯的看着她。新酒愣了愣,反应过来:这是在关心自己。这种时候该告诉她原因……但是又不能说真正的原因。
爸爸说过,不能告诉别人自己是特殊的。
要和大家一样。
绞尽脑汁的想了好一会,新酒迟疑道:“因为……太幼稚了。”
“反正也不会实现的。”
真有那么想实现愿望的话,不如来找自己算了。
弓原纱季被小朋友过于现实的发言给噎了一下;锖兔倒挂着把自己的脑袋塞满新酒的视线,扮着鬼脸道:“新酒酱?新酒酱?”
“都能看见我了,不如去许个愿?说不定真的就实现了呢?反正这个世界上连灵魂都有了,再来个神什么的,也很正常吧?”
少年正在努力的怂恿新酒去许个愿。
新酒当然不会理他。
弓原纱季想了想,道:“那新酒酱想去干什么呢?姐姐都可以陪你哦!”
我希望你去照看别的小孩。
顺便希望这个鬼也可以一起消失——算了,消失是很严重的词,还是不要用这个词了,爸爸会不高兴的。
要和普通人一样。
戳了戳自己脚边的小草,新酒道:“我想去看看神社后面是什么样子。”
当然,这句话是她临时找的借口。
爸爸说过,要适当满足大人照顾小朋友的保护欲,这样的行为更符合一个普通小孩子的行为准则;作为可爱并且不善言辞的小朋友,自己甚至可以提一些稍微任性点的要求……这样也是合理的。
果然,弓原纱季对新酒的要求一点也不意外。她向新酒伸出手,温柔道:“神社的后山路可能有点难走,新酒酱要牵好姐姐的手哦。”
新酒点头,乖乖的牵住弓原纱季的手:“好。”
其实不牵也没有关系……算了,满足大人的保护欲。
“原来你想去神社的后山啊?”锖兔抱着自己的木刀,飘在新酒前面,笑眯眯道:“其实可以找我一起嘛!我在这个神社里生活很久了,完全可以给你带路哦!”
“话说回来……最近神社的后山好像有狼出没,你确定要去吗?很危险的!”
那只鬼从她的前面晃到左边,又从左边晃到右边,新酒假装没听见对方的碎碎念,略微用力扯了扯弓原纱季的手:“弓原姐姐。”
弓原纱季立刻停下脚步,温柔的回头看着她:“怎么了?”
“我刚刚想起来,最近有新闻说附近的山里经常有野兽出没,”新酒停了一下,继续道:“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不去后山了。”
弓原纱季先是一愣,随即笑出声:“新酒酱还喜欢看新闻的吗?”
现在的小孩子都懂那么多的吗?连山里闹野兽都知道避开——她还以为大多数中二期的小朋友会选择直接A上去?
他们现在已经走到了通往后山的石阶上,两边都是幽静的竹林,偶尔有风声和鸟叫声;天生的乌云似乎厚重了起来,遮盖了大部分阳光。
新酒听出弓原纱季的话里,都是轻松的调侃,她并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想了想,新酒说了一句和弓原纱季的问题没有联系的话:“弓原姐姐,快下雨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她的想法很简单:走了这么久,那群同学应该许完愿了……现在慢慢走回去,刚好可以收工回家。还可以避开危险。
新酒根本不想来参加什么踏青。但她答应了爸爸,要做一个普通的小孩子,不能太特殊。总是缺席集体活动的话,会被人怀疑的。
听出小孩已经对上山没有了什么兴趣;弓原纱季也没有多想,反正这个小姑娘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也不是第一天了。
更何况山路难走,这么长一段走上来,她一个十六岁的少女都稍微有点脚酸,也许小朋友也是因为累了就不想走了。
她牵着新酒的手,温和道:“那姐姐带你下山……”
弓原纱季的话还没有说完,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惊雷!
乌云猛地往下沉了些许,不等她反应过来,豆大的雨点立刻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弓原纱季连忙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到新酒身上,将她抱起来:“新酒酱,抱紧姐姐胳膊,姐姐带你……”
她一边叮嘱新酒一边想快点下山;下雨本来就影响视线,更何况她还抱着新酒,一时不查,脚下踩空!
眼看两个人都要顺着山路的台阶滚下去,锖兔连忙伸出手试图抓住对方;他的手穿过弓原纱季的胳膊,抓空了。
失重感使得弓原纱季害怕的闭上了眼睛,下意识的抱紧了怀里的小孩,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小朋友可千万别出事啊!
一秒,两秒,三秒——
幻想着的疼痛感始终没有到来,反倒是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拍。弓原纱季惊慌的睁开眼睛,正和新酒浅棕色的,平淡无波的眸子对上,她的心跳无端的漏了一拍。
新酒再度拍了拍弓原纱季的肩膀,提醒她道:“弓原姐姐,你可以快点站起来吗?一直保持这个姿势,我很累的。”
弓原纱季发现自己保持着半跌倒的姿势,却没有摔下去。
不只是她,包括周围的风,天空中倾落的大雨,都在这个小小的方寸之间,停住了!
弓原纱季胆战心惊的站好——她忽然想起新酒刚刚说的话,抱住新酒的手不禁颤抖起来:“新酒酱,你、你刚刚说……保持这个姿势,是你做的?”
新酒挣脱开弓原纱季的手,从她怀里跳下来,漫不经心的点头:“嗯,我做的。”
这么长的石阶,半路上还有转弯,还有尖锐的石头,她摔下去不会有事,弓原纱季摔下去肯定会死——虽然死了也可以复活,但是要复活的话很麻烦,很累,而且代价要比暂停时间大很多。
爸爸说过,人是很脆弱的,所以偶尔,也需要自己去保护。因为大家都是同类嘛!互相保护是很正常的。
小姑娘说出那些话的时候,表情就好像在讨论今天的午饭一样自然;弓原纱季却无法控制的后退了一步,惊恐的看着新酒。
重新开始流动的时间恢复了正常,空中划过的闪电带来了短暂的光明,照亮了新酒被雨水打湿的白皙脸蛋——大概是因为淋了雨的缘故,她的脸庞看起来有些苍白。
她裹紧了弓原纱季的外套,揉了揉被雨水浸到的眼睛:“雨太大了……我们没办法回去,先找个地方躲雨吧。”
“弓原姐姐?”
新酒转过头看着弓原纱季,乌黑的湿发紧贴着她苍白的脸。
弓原纱季再度后退了一步,声音颤抖:“新酒……是人吗?”
新酒眨了眨眼——雨水又浸进眼睛里了,她走神的想:弓原姐姐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她问我是不是人?
我当然是人,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孩子……咦?好像暴露了。
歪过头,看着惊恐的弓原纱季,新酒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原来弓原姐姐觉得我不是人啊——”
这种时候该怎么办?
她在害怕自己——弓原姐姐发现了自己的秘密,还这么害怕——爸爸说过,如果有人质疑自己‘人’的身份,就是危险的信号。
要把危险掐死在摇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