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清点人数,好让金天域的尊者们安排。”
踏千浪声音带了怒意:“金天域?”
“领主息怒!”对方怕极了踏千浪,赶紧道:“尊主吩咐说,领主此来路途遥
远,可到金天域暂歇,随后再去阳天域。”
“不必了。”踏千浪淡淡道,“直接去阳天域。金天域这种地方,也配安顿本
座。”
“是,恭送领主。”
银铠兵士们齐齐后退,让开一条宽广的道路。
鹿时清连忙放下车帘,生怕节外生枝。他脸上戴了白霄留给他的面具遮盖仙气
和面貌,宋灵璧又取了自身的精血给他,让他身上携带修罗界的气息。对外,只声称
这个“仆役”面貌极丑,不能见人。
宋灵璧见了道:“小美人心虚什么,尽管让他们看。”
他反而上前拉开车帘,将二人大喇喇暴露在车窗中。银铠兵士们一见,纷纷低
下头,不敢直视。
果然没有纰漏。鹿时清放下心来,车马继续前行。
长生界的地貌在眼前逐渐清晰,不得不说,长生界虽然对红尘界撒下无数大
谎,但有一样倒是真的。就是长生界果真仙气浩渺,钟灵毓秀,与凡世不同。日头澄
明,比红尘界的大上十多多倍,却并不烧灼,反而像是一面被云烟托着的璀璨明镜。
马车行走在云彩铺就的道路上,两旁是不知名的植物,花与叶子或是纯白,或
是透明,在微风中摇曳生姿,滴下的露水莹莹发亮。
面对这绝伦奇景,宋灵璧却只是随口说道:“嗯,长生界的瑶草琼花。”
“不如登仙去,骑鹤到天涯。漫步踏瑶草,信手拂琼花。”宋灵璧的解说,倒
让鹿时清想起了从小听到大,红尘界几乎人人熟知的一首诗。如今面对诗中所写的景
象,他喃喃地念起来,“醉时卧星海,醒后披月华。从此登仙去,长生界是……”
眼前蓦然一黑,宋灵璧拽下车帘,一语不发地坐会位子上。鹿时清愣了
愣,“宋公子,是这首诗让你不快了么?”
“长生界是家,呵。”宋灵璧笑了一下,脸上却无半分表情,“不知骗了多少
红尘界人。如今你到了长生界,应该满怀仇恨才是,怎么还念起这首诗了?”
“我对长生界的所作所为,一刻都不曾忘。”鹿时清正色,“长生界的景色很
美,长生界的人也着实可恶,我欣赏美景,痛恨恶人,这并不矛盾。”
“美?”宋灵璧眯了眯眼,“我恨不能一把火把它全烧了。”
鹿时清鲜少见他动怒,想了想,点头道:“以直报怨。长生界毁了红尘界那么
多好东西,是该还一些。”
“何止是还。”宋灵璧缓缓道,“如果我能,我想让他们都死。”
宋灵璧的刻骨恨意不是凭空来的,鹿时清非常理解他的心情。但当日屠戮宋家
满门的程肃、司马纪、常松涛等人都已经死了,宋灵璧还要去找谁报仇?
车窗里一时安静,宋灵璧大抵是意识到自己情绪过激,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
出,“这种事说太多就不灵了,我心里记着就行。眼下,只有跟着踏千浪狐假虎威,
在长生界暂时作威作福。”
鹿时清见他在自我开解,心中释然,“对,宋公子身份显赫,自然可以为所欲
为。”
宋灵璧勾起嘴角,一扫面上阴霾,“嗯,譬如红尘界修士们,心心念念飞升至
此,不过是成了一盘菜,没有半点容身之处。可长生界的七重天域,我还不是想去哪
里都可以,踏千浪连第二重的金天域都看不上,直奔阳天域。可知就连长生界的人,
都未必能到第三重天。”
鹿时清在不清楚长生界的地势与格局时,就从宋灵璧的寥寥数语,大概对长生
界有了数。
阳天域乃是位分最高者的居住地,其次为金天域,往下木天域、水天域、火天
域、土天域全是平民。至于最后一重天域,乃是贱民所在,名为阴天域。看来传说中
的长生界并不如红尘界流传的那般众生平定,这里的人也分为高低贵贱,甚至比红尘
界的阶层分割更加严苛。
并不值得向往。
直到晚间,修罗界一行人才抵达金天域。
此间不愧是长生界最高处,一轮巨大的月亮挂在中天,无需灯盏,到处金碧辉
煌。鹿时清跟在宋灵璧身后走上行宫台阶时,斗大的星辰就漂浮在回廊外。
由于奔波许久,一安顿下来,各人都关门闭户歇息了。鹿时清却仍是没有困
意,他想起了顾星逢小时候,曾经说起的一句话:“我想去天上。”
很多年,他都认为,顾星逢是为了飞升到长生界,而许下的愿望。直到顾星逢
身上泄出仙气,被长生界的几个白衣人抓走,他才疑惑起来。
顾星逢身上为何会有仙气,他的父亲阿凝离开生花雪原后,又遭遇了什么?
这些都是疑团,但有一点,鹿时清可以断定:顾星逢飞升长生界,绝对不是和
其他修士一样,是为了当神仙长生不老。
他必定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如果不是因为他半道杀出,硬逼着顾星逢当掌门,守荣枯泉,恐怕此时顾星逢
已经如愿了吧?
但顾星逢喜欢他,不会拒绝,所以才走到今天这一步。人生就如同一局棋,每
一颗子都有玄之又玄的轨迹。
鹿时清无心入眠,最终还是悄悄出了门。
他有宋灵璧仆役的身份,又戴着面具,还佩着踏千浪的通行令牌,所到之处还
算顺畅,没有受到为难。但他并不清楚地形,宋灵璧给的地图也是修罗界文字,他只
能通过现学现用的寥寥几个字,勉强行走。
踏着瑶草琼花,在星辉与月光中穿梭,不知兜兜转转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了一
个白衣身影。
那身影堪堪站在月光边缘,一半在明,一半在暗,看上去孤独又寂寥,像极
了……
鹿时清眼睛酸胀,却没有揉,直接脱口而出:“星星!”
那人背影一僵,翩然转身,露出一张蒙着面纱的脸。
她开口,声音亦是清冽:“什么星星?”
不是顾星逢,是个陌生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