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慕容策命人飞速将容九从长公主府接至两仪殿,并下旨莫要惊动长公主安睡。
前后只用了一刻钟,容九被吴六一亲自迎入寝殿。
她走至床榻前,皱眉闻着隐藏在安息香下的特殊气味,只看一眼昏迷女人脖颈上的吻痕便知晓了一切。
拈起她的皓腕凝神号脉片刻,命道“将殿内的熏香全部撤掉,不准再用。即刻开窗通风。”
素芸等人见陛下未出言制止,立即依言照做。
慕容策见她只是提到了燃香,不由得急声质问“可是安息香出了问题”
容九看着少女眼下的青影和昏迷后仍旧疲惫不堪的面容,决定暂时隐瞒真相的念头动摇了。
慕容策本就万般懊悔,见她面带悲悯,欲言又止,随即命道“你随朕来。”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向殿外走去。
容九将锦衾为少女盖好,在素芸等人惊慌失措之下也去了殿外。
待她迈出两仪殿,直入眼帘的便是身着玄衣常服男人落寞的背影。
他双手握住白玉栏杆上的望柱,常服上金线盘龙纹在廊下宫灯的照耀下,闪耀着刺目的光芒。
她有些痛恨眼前的男人,甚至后悔当初帮了他,遂不屑地转头看向了别处。
玉阶下的九转回鹭灯即便照亮了繁复花纹的石板路,却无法抵消隐匿在黑暗中磅礴的宫阙带来的冰冷之意。在这充满着压抑的四方宫城内,傻女人竟然甘之如饴地陪伴这个男人,还要冒着性命之忧努力为他生子。
“说,可是绝症”慕容策转身看向她,惨淡的脸上,深邃的双眸中光彩俱无。
容九轻蔑地看着他,“若说她的病只有你的血当药引,你待如何”
慕容策快如闪电般地抽出腰间的软剑,摊开手掌毫不犹豫地划了下去,面无表情地询道“只要能保住她,朕在所不辞。”手心传来的刺痛比起今夜的懊悔,是那般的微不足道。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能安然无恙。
容九看着血珠从他垂落的手指间不断的滴在了汉白玉地砖上,红白相间是那般的触目惊心。而他人却一直怔怔望着寝殿的方向,总算令她心中好受一些,这才说出了实情,“她怀的是双胎。”
咣当
随着软剑落地,与汉白玉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男人惊愕之下仓猝转头死死盯着她,面容既欢喜又带着了然的悲伤,薄唇翕动间,艰难询道“若落胎,可能保住大人”
容九对于他最先想到的是傻女人的安危而不是子嗣,面容总算完全缓和下来,“娘娘的身体尚不清楚余毒是否清除干净。她本就体弱,又是双生子,不仅怀妊艰难且凶险颇多,需多方看顾,方可顺利生产。”
见他眼中充满了希冀,正色提醒“娘娘盼子心切,有妊不到两月且胎相不稳,一切还未稳定下来,若有变故也属正常,故而不可让她过早知晓此事。”
“那她日后可会经常晕倒”慕容策捻着扳指在廊下来回踱步。想到与她清澈的双眸对视,就会让他不自觉地想要和盘托出若行差有错,足以让他懊悔终生。
这可如何是好。
容九抬头,看向宫阙上倒挂的圆月,“娘娘晕厥乃是过渡劳累所致,从今往后直到生产,该如何待她,想必陛下心中早已有数。”说罢,微微拱手后转身回了寝殿。
翌日,王徽妍幽幽转醒。
随着模糊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她惊讶地看向坐在龙床边支额打瞌睡的男人,微微动了动被他握住的手,“陛下”
慕容策倏地惊醒,睁开双眸即刻僵直了身子,抓住她的手紧张地询道“你昨晚晕厥,可是哪里疼痛”
王徽妍一怔,努力回想昨晚的事,的确最后的记忆是他的那句,“原谅我。”随后她想说话,却再无意识。
男人见她怔怔的,惊恐地起身掀开锦衾,目光在她的小腹上停顿后又掩饰般地立刻看向她,“可是哪里疼痛朕去唤容九进来。”
“陛下,”少女一把拽住他的衣袖,饱含歉意地唤住他“臣妾无事,就是想与你单独说说话。”故作欢快地起身,想证明给他看。
慕容策焦急地单膝跪在龙床上,伸臂扶住她的背,故作淡然笑道“身子不适就多躺会儿,一切有朕,你什么也不用操心。”
“臣妾昨日无心饮食,这才由于体力不支,”少女捂住脸,“陛下你这样,会让臣妾更加羞赧。”
“好,朕不提”慕容策转身唤人端上早膳。
素芸端着托盘入内,“娘娘,这是婢子为您熬制菜粥,最是爽口。您就着清拌角瓜多少用一些罢。”
男人坐在床沿,端起碗盏搅拌后,薄唇触碰汤匙内的粥试温,这才放心地送至少女唇边,柔声说道“温度刚好,你趁热喝。”
“陛下你的手”王徽妍伸手摸上他的绷带,不解地问道。
慕容策胡乱编造着理由,“朕昨晚批阅奏折,实在困倦,随手打翻了茶盏不小心弄伤了手。”说罢又将汤匙往她唇边送了送。
王徽妍也不忍他一直抬臂,闻着汤匙内的香气,听话地张口喝了下去。见他无比专注地将粥不断地送至唇边,便努力地压制着胃部的不适,来者不拒。
她余光扫过寝殿门前,见吴六一不住地探头,想到今日并非休沐,伸手推了推碗盏,“陛下该去上朝了,臣妾有她们侍候就好。”
“谁也没有你重要。”藏在心里的话甫一出口,慕容策又赶忙欲盖弥彰地解释“好容易有机会喂你用膳,莫要让那些酸腐之人打扰了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