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渐渐小了。
侧王妃懵了片刻,随即笑道“鹿公子,这庶子不仅出身卑贱,且梅姨娘与人偷情,证据确凿,你若把楼星环带回院里养,不就是将一个血脉不明的人当做嫡子了吗到时候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楼星环捏紧拳头,指节发白,眼神盯着鹿冰酝。
他还未从方才鹿冰酝那句“从今天起,楼星环在履霜院养着”里缓过神来,却开始害怕鹿冰酝听信侧王妃的话。
“吱个声啊,”鹿冰酝淡淡瞥了一眼哑了的药童,“证据。”
药童伏在地上,如同风中的落叶,瑟瑟发抖“小的、小的”
侧王妃温柔道“你不要怕,如实说给鹿公子听,庆王府会嘉奖你。否则,包庇奸夫淫妇,你和你的家人,在京城就会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药童一震“是,小的说,梅姨娘她”
鹿冰酝抬手打断他的话,诚恳发问“你这品行,哪家药铺敢用你”
说完这句,他靠在椅背上,闭目不言,像是多看一眼都嫌脏。
止善道“带周家药铺的人和守门的侍卫上来。”
新来的药童行了礼,开门见山道“回鹿公子、侧王妃,他其实从没有来送过药。”
门卫也道“是,卑职从未见过他,一向都是三少爷自己出去取药回来的。”
梅姨娘自见到鹿冰酝,就心头一松,软倒在椅子上,披着披风,心里仍惴惴不安。
此时听到有人替她辩白作证,热泪盈眶“侧王妃听到了吗妾身清清白白,绝无做过苟且之事。”
侧王妃拉下脸。
楼星环眼神沉沉的,看着底下跪了一地的人。
他不是没想过找这些人来作证。
可一来,侧王妃不会让他们出面,二则,这些人也未必会因他这个小小庶子而得罪侧王妃。
而鹿冰酝可以。
楼星环垂下眼帘,衣服上的水往下滴,成了一小滩湿痕。
自己实在太弱小,什么事都要麻烦鹿冰酝。
若有朝一日,有朝一日
楼星环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冷战。
忽然身上一暖,楼星环看过去,是鹿冰酝解下斗篷裹在他身上。
鹿冰酝好看的眉头微微皱着“冷了”
楼星环摇摇头,手指抓着斗篷的领子,斗篷挡住冰凉的水汽,暖和柔软。
药童还在鬼哭狼嚎。
鹿冰酝不再看他。
他着实有些恼火。如果今天没人来救楼星环,那梅姨娘势必有杀身之祸。
难怪在上一世,人人都说楼星环长大后对他的嫡母也就是侧王妃心狠手辣,还有流言说他将人做成了人彘送进窑子里的。
如今看来,并非空穴来风,且事出有因。
止善看了鹿冰酝一眼,道“将这药童拖出去杖责一百,掌嘴五十。还有这火夫,空口白牙诬陷梅姨娘,送去”
“鹿公子就算这药童撒谎,可还有奸夫的供词”侧王妃道,“你不能这样独断专行,府里都人都看着,都在等一个公道”
火夫跪着走上来,满脸水,不知是雨水还是悔恨的泪水“侧王妃求你救救我”
鹿冰酝目光深冷,凝视着门口的来人。
他道“有什么话,找你家王爷说。”
管家推着庆王进来。
侧王妃如遭雷劈,愣在原地。
鹿冰酝抱着楼星环走了。越过庆王时,庆王伸手,似乎想拉住他衣角,鹿冰酝却理也不理。
楼星环越过小爹的肩膀,注视着庆王,眼珠子乌黑如墨,像是浸在水银里,莫名瘆人。
半晌,他收回目光,额头抵在鹿冰酝的肩上。
回到枫萝院,丫鬟赶紧为他们换了身衣服。
鹿冰酝替梅姨娘诊了脉,确定并无大碍,才去看楼星环。
楼星环正坐在床上,捧着一碗姜汤喝。
喝完,放下碗,他才看见鹿冰酝,声音仿佛被热热的姜汤浸软了似的“小爹。”
“嗯。”鹿冰酝走上来。
楼星环的房间很小,但整洁干净。
一天的雨送来了凉气,似乎要入秋了。
鹿冰酝坐到榻边,伸手进被窝里摸了摸。
楼星环见他这样,就知道梅姨娘无事。他穿着白色的中衣,看上去十分无害,往里面移了个位置,抓住鹿冰酝的手“小爹冷吗”
“没有。”鹿冰酝摇头,拿了那枚白兔玉坠出来,说,“昨天我忘记问你了,这是我给你的”
“嗯。”楼星环点头。
见鹿冰酝想起不来,他补充道“一个月以前,小爹曾经来为我娘治过病。这个是取药的信物。”
鹿冰酝奇怪“那你娘怎么还没好”
楼星环看了一眼,声音低落了下去“小爹果真忘了。你让鹿家药房每天给我送药,可十天后,我就没再见过你的人来这儿了。”
鹿冰酝皱眉“止善。”
他为人瞧病,从来都会按时间按剂量送药,绝不会无故推迟。
难道他手底下的人也这么不尽心的吗
止善恰好捧着东西进来,他说“公子,王爷方才命人搜了侧王妃的院子,搜出这些草药来。”
他手上提着五包药,纸上描着卷云。
楼星环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是她拦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