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冰酝平静地笑了笑。
出去后,止善道“少爷,吃点东西吧。”
“不了,”鹿冰酝摇手,看完了尸体,着实反胃,“没胃口。”
止善“小少爷伤心吗”
“没。”鹿冰酝道,忽然想起什么,“楼星环呢”
止善“我今早起来时,看见楼三少爷在履霜院,似乎一晚上他没离开。今天一大早,他就出府去了。”
鹿冰酝沉吟片刻,去了枫萝院。
上一辈子,这一年正是他进庆王府的时候,而楼星环很早就掌权了。
在今天之前,鹿冰酝还思虑该如何将王府的权力名正言顺交到楼星环手里。现在看来,恰好是时机还给他了。
梅姨娘也没休息好,看见他来,努力展开一抹笑“大人。”
这些年,经过疗养,她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吃鹿冰酝的药,看起来也比同龄人年轻美丽。
梅姨娘“大人别伤心。身体要紧。”
鹿冰酝“”我没伤心啊。
梅姨娘抹眼泪“王妃是王爷的挚爱之人,这样废寝忘食地去查,对身体有损,想必王爷九泉之下,也不会愿意看到的。”
“嗯。”
他清了下嗓子,转入正题“您希望楼星环承袭庆王的爵位吗”
梅姨娘一愣。
下人忙碌地来来往往。
出了院子,鹿冰酝伸了个懒腰,突然又静止了一下。
他想起梅姨娘的话。
经她这样说,鹿冰酝才醒悟,他现在可是死了相公的人了
难怪楼星环几个人见着他都问他伤不伤心。
至少明面上,他应该表现得悲伤一点儿。
鹿冰酝打定了主意,又继续思考庆王的死。
如果是意外,他没什么可查的。但同时也没法排除是他杀。
思来想去,与燕国有关的,只有鹿青酩了。可他和庆王无仇无怨,为什么要害庆王
这十年来,他装着和以前一样对鹿青酩,与他虚与委蛇,暗中派人一直注意他的动静,却并无所获。
在上一世,这时候鹿青酩也确实还没动手。因而他也没理由翻脸,只能借着些性子时不时折腾他。
正想着,下人忽然来报,说鹿三少爷来找他。
鹿青酩他来做什么
来澄清,还是来印证他的猜想
鹿青酩脸色平静
“是我下令杀的。”
鹿冰酝“哦。”
忍了忍,他忍不住问“为什么”
“哥,”他说,“这些年,你对我越来越冷淡。”
如果不是还有鹿父,他或许都见不到鹿冰酝几次。
鹿青酩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点儿失落和杀意“自从你离开家里,进了庆王府,你就不疼我了。我想了很久,想把你抢回家里,可我怕你生气。”
“所以你从庆王那里下手”鹿冰酝有点不敢置信,道,“你为了你的嫉妒,将一个人的生命视如草芥,你心里就不愧疚吗你就不怕暴露你的身份吗”
“他们不会说出我的,”鹿青酩握着他的手,用脸颊蹭了蹭,乍一看,像一只温驯依恋的羊羔,说出的话却令人毛骨悚然,“哥若想说出去,我不介意。可哥在意父亲母亲,定然不会说的。庆王将你从我身边抢走,我也是为了哥忍这么多年才下手。”
鹿冰酝垂眸“阿名,我有时候真的看不明白你。”
“哥,我会让你看明白的。”
一个沉醉其中,一个早想脱身。
这场戏真是越来越作不下去了。
临走时,鹿青酩还握着他的手“我等你回来。”
鹿冰酝之后去找了管家。
听完他的问话,管家思索了会儿“王爷好像真的有约过鹿三少爷。似乎是因为我们三少爷的事。”
“和楼星环有关”
“是,”管家道,“那会儿三少爷刚踏入朝堂,就有人想要我们三少爷的命,王爷为免鹿公子烦忧,就亲自去找了鹿三少。至于说了什么,奴才不清楚。”
庆王逝世,京中的人都震惊了,上门哀悼的人络绎不绝,简直要把门槛踏破。
然而作为儿子的楼星环却不在。
鹿冰酝招呼一天就不乐意招呼了,找了楼星初和另一个庶子来撑门面。
七日后,楼星环回来了。
那天正是庆王下葬的日子。
鹿冰酝被哭声吵得睡不好,接连打哈欠。
王府里的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站在灵棺前,沉默无语。还是想睡觉。
止善忽然匆匆进来,凑到他耳边,震惊而小声道“小少爷楼三、三少爷杀人了”
“谁”
“说是燕国的奸细”
身后突然静默了一瞬,随即喧嚷起来。
“三少爷回来了”
鹿冰酝回过身。
一众跪地的白衣哭丧人中,少年身形修长,面容冷冽,格外显眼。
他看上去有点风尘仆仆,脸色有些苍白,十分冰冷。
楼星环越过众人,鹿冰酝眼尖,注意到他的右脚有点儿异样。
偌大的灵堂,哭声停止了,大家都紧张地看着他。
走到鹿冰酝面前,楼星环停下。
鹿冰酝穿着素色丧服,整个人好似雪一样,白得透明,只有眼眶是微微发红的。
他的桃花眼平时就含着水一样,此时散发着柔弱的味道,孝服衬得他腰身细瘦,下巴也更尖了。
可爱,亦分外可怜。
楼星环一只手扶上他的脸,声音有些喑哑
“小爹,你别难过。”
谁让你难过,我便杀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