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先前柳氏母子欺负她院的丫鬟时,她也觉面上无光。可老夫人护定了孙儿,她又能说什么?
见娘也这样,三姑娘便掩了怒火,只与众人一同关切祖母的头疼症。
温梓童却是坐在原位,并未起身虚情假意的搀和。心中不由得佩服起祖母这说来就来的演技,甚至还联想起十六年前的一桩旧闻。
那时她的母亲尚未离开,其实母亲在生她之前还生过一个长子,只是在六岁初学骑马时摔断了腿,从此不良于行,坐上了轮椅。
那年祖母伤心欲绝,缠绵病榻,每日几房儿媳晨昏定省时,她定要念叨上一遍温家没个全须全尾的孙儿,她无颜下去见老侯爷的话。
各房儿媳自然明白,老夫人是觉得长孙断了腿,便等同断了仕途,温家急待一个健健康康的孙儿。同时大夫也道,若老夫人郁结难舒,只怕难撑过冬日。
于是几房儿媳为了“尽孝”,那年格外努力,三房先后传来喜讯。而老夫人的病,也终于不药而愈了。
只可惜讽刺的是,待来年瓜熟蒂落,三房生下的却皆是女娃。温梓童便是其中之一,另两位分别是二叔家的三姑娘,三叔家的五姑娘。
也正因如此,老夫人才更宝贝几年后柳小娘帮温家添的这个男丁。说句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舌尖怕化了倒是一点不为过。
如今看着祖母又时不时的扶着额头病一病,温梓童便觉好笑。明明祖母最是个长寿的,上辈子直到她这个做孙女的死了,祖母都还活得好好的呢。
太夫人既然是装病,自然很快便无事了,晚辈们重新回席,闲聊些话来缓解气氛。
五姑娘与三姐交好,方才也是商量好一块来的,此时五姑娘也有心宽慰,便亲昵的拉着手,附耳小声道:“三姐,你切莫在祖母和长房面前与温丹不睦。要知这里是平阳侯府,虽说是咱们祖父的产业,可自从爵位传到大伯那里,咱们就同寄人篱下无甚差别了。”
三姑娘心下一怔,其实这些意思她也从平日爹娘处事中隐隐感觉得出来,只是当下被五妹点透,更觉心下一片漆暗。
见三姐眉间更添悲愁,善作解语花的五姑娘自然明白她所想,连忙又指了条明路给她:“三姐也莫要觉得穷途,若是日后能结门好亲,便算是给母家添底气了。”
三姑娘忽又觉得心中一亮,面上愁容褪去,笑道:“是啊。”可旋即却又一僵,“可这种事也不是你我能决定的……”
五姑娘道:“虽不能指望大伯和祖母长久的待我们好,但亲事上倒可倚仗一二。”
姐妹二人借着团扇的遮掩,用仅彼此可闻的声量絮絮交谈,席间没人听得到。可隔壁桌的温梓童却是将这一幕看进眼里。
温梓童暗暗叹气,心道这对精于谋算的姐妹,上辈子也是没少给她添乱。几次三番在她与李桓间下绊子,现在想来却是可笑。反正这辈子她又不打算去趟那浑水,若她俩喜欢,她倒乐意看她二人与连今瑶斗上一斗。
一大家子坐在花厅里等来等去,直等到入夜了也不见侯爷回府。最后太夫人只得发话让厨房上饭,总不好叫大家瘪着肚子回去再开小灶。
待大家用完了饭食各回各院后,太夫人却又折返花厅继续坐着,等儿子归来。
差不多又等了大半个时辰,门房终于来报,侯爷回府了!只是侯爷饮了不少酒,被扶来花厅时已是走不利索了,可脸上却是笑意不断。
太夫人命人去熬醒酒汤,悄声问了儿子一连串问题:这次办差可顺利?为何回的这般晚,可是端王府又留晚饭了?
路上吹了些风,其实此时温正德头脑还是清楚的。他知父亲亡故的早,三个儿子里母亲最器重他,也视他为唯一倚赖,可是这么多年来他却没能给家门带来什么荣耀。
是以今日得了好消息,他也是迫不及待告知母亲。加之又吃了酒,更是不需做许多话头铺垫,激动直白的道:“母亲,咱们温氏一族将要发迹了!”
太夫人闻言微愣,忙追问:“可是有何喜事?”
温家虽说有着世袭的爵位,荣耀了几辈子,可到了温正德这辈却是始终不得圣上重用。今年四十了,除了爵位和祖产还是两袖空空,没个正经差事。就连这回协监的差事,还是她好容易托了母家的人脉才打点出来的,便是想让圣上看到他的一丝进取。
温正德蓦然从椅中坐直,郑重道:“梓童,有做皇子妃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