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教过不代表逐一一没学过,先前在当阳城带那身儿衣裳,便是逐一一想着万一碰上个什么凡间的风流王爷流连青楼,还能与其续一续尘缘做的准备。
故而逐一一想着,司空断和师尊互为友人,想必也不会那个。她这里倒是还有些衣裳,是逐一一准备遇上心上人的时候,给他们穿的。
有道士长袍,有书生青衫,有武将蟒袍,有……
毕竟谁也说不清自己会碰上什么缘分,多备一些总是好的。
可惜面对逐一一的询问,司空断立刻皱起了眉头,将双唇抿了起来,眼中也扫过了不满。
“小人行径,不屑为伍。”
司空断做人,向来正大光明。
靠本事抢来的,那是豪杰英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靠隐匿和易容术法,巧取偷盗而来,便是不堪。
逐一一见状,把探入虚空的手收了回来,手快的她已然捏到了一件戏园子名角儿穿的行头,嵌着松石还熏着香。
将其收起后,偏开头避开了司空断鄙夷的视线。
“那如何是好?”
如若柳汀州再纠缠呢?
那人简直是滚刀肉,打不得骂不得,一个不当心,自己还得挨天雷惩戒。
此刻司空断也回想起了先前的不悦,柳家宅子还真不是能贸然闯进去的地方。可即便如此,他也不会穿什么奇怪的衣裳,变幻什么旁人的面容。
然而司空断还是做出了让步。
“入夜再去。”
天黑以后,等那柳汀州睡着了。
总而言之。
“你那些行头,我是不会穿的。”
…………
是夜,依旧明月高悬。
陈桥驿的百姓们宿在院落和街道之中,屋里头不光燥热,还憋闷的喘不上气来。外头多少能吹吹风,清晨还能见见露水,舒坦一些算一些。
人人都睡得不沉稳,稍有动静便睁开眼。
可逐一一和司空断二人自凡人们的上方闪过身形,却没有被任何人察觉,直奔城中唯一的一处绿意而去,瞬时之间便落在了更在屋檐之上的瓦片上头。
瓦片一块搭着一块,稍有碰撞,便在深夜之中发出恼人的响动。
然而逐一一轻手轻脚,半点没有触碰。小心翼翼的避开了那些老旧的瓦块,只捡着稳当的地方去踩。
跟在他后头的司空断,有些好奇为何逐一一会如此驾轻就熟,正要开口询问的时候,逐一一忽的弯下了腰,勾勾手示意司空断快来。
被她打断思绪之后,司空断便降下身形,随着她指的地方看去。
逐一一掀开了一块瓦片,右手食指画了个圈,当即便露出一块空来。
“先看看柳汀州睡下了没有……”
二人顺着空洞往里头一瞧,立刻便瞧见了柳汀州,正仰面躺在床榻上。明明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却叫两个修士忙不迭的避开了目光。
好在柳汀州这会儿虽然仰面躺着,可双目是闭着的,只是口中哼哼唧唧,念念有词,显然仍旧清醒,尚未睡着。
“祖母!”
柳汀州呜咽一声,委屈极了。
“如若我和仙子没有缘分,又何必让我遇上她呢?”
听到自己的名字,逐一一面上有些尴尬,可那祖母两个字,又让她硬着头皮往里继续瞧。
“我的乖孙,仙人有什么好?”
换了旁人说这话,或许不大可信,但柳家主母和仙人有过那么一段儿,还给仙人生了好几个娃娃。
仿佛说这话也没什么不妥。
司空断和逐一一往里瞧,瞧见一位老人鹤发童颜,精神抖擞,走那两步的样子,似乎身子很是硬朗。半点不像百多岁,垂垂老矣的模样。
“她二十多生的儿子,儿子二十多生孙子的话?”
逐一一在心中嘀咕,百来年过去,祖孙二人这辈分也是不对的吧?
“你阿爹老来得子……
屋内再次传来声音,柳家主母恨铁不成钢。
逐一一仍旧不明所以,老来得子,得多老啊?生出弱冠之年的柳汀州,难不成……
八十?
“家里全指望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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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前。
柳家少夫人诞下那遗腹子的瞬间,那孩子身上没有血,白的像一块美玉,一双眸子明亮,胜过天上的星辰。
接生的婆子都说,这要么是潘安在世,要么就是文曲星下凡,否则寻常人,哪会有这般的姿容呢。
人人都喜上眉梢,说柳家有福气,取了少夫人,病痨鬼也能儿孙满堂。
唯有穿榻上的少夫人,泪流千行。
她费尽心机,费尽力气,竟然还是没能为相公诞下一儿半女。
这拼了命生下来的遗腹子,竟然还是孟佳期的血脉。
而到后来,她这小儿子,活了八十岁,仍然老当益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