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都是债。

旁人能不管,可陈江河把闺女养这么大，也不是说扔开手就扔开手的。

他从医院出来后,把自己在家里关了好几天,然后才拿着厚厚的一沓纸，到了煤厂那边，找到了两人如今住的小宿舍。

白天要干活儿,而且煤厂附近的环境不怎么样。到了晚上,那边更是灰突突的。

王大山这会儿正搓着手点炉子,人到中年，也是快四十岁的人了，还能有个儿子,心里自然是欢喜的。

虽然吧,这件事好说不好听,可他打从自家婆娘人老珠黄后，在外头就没消停过。

以前石麦苗私底下不是没闹腾过，但想着儿子还小，没成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反正只要他按时把工资给拿回去，随便他在外头怎么样。

但现在不一样了，儿子成家了，眼见着家里准备要孙子要用钱了,这个老东西竟然玩起了小姑娘

她能不气能不闹腾

但是越闹腾，就叫王大山越看中陈素素。

一方面对方如今正年轻貌美的时候，他还新鲜。另一方面,肚子里有货啊

最后还是毛大妮劝了她，“妈，您这样想啊，到时候老了，就叫这位去伺候他呗咱也不指望那点工资，我跟柱子俩人都是挣钱的，您晚年也别怕。再说了，在家又能咋的也是怪我，到现在没生个儿子，人家这是有别的想法了。再者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与其让他在外头胡来，还不如就这么着呢现在我肚子里有了，您就安心的等着下一辈。至于他爱咋咋地呗到时候这些要操心的，不都给了那姓陈的那煤厂的活儿累人，还伤身子，到时候看他那还没出来的宝贝疙瘩怎么办而且您想啊，那位就不是个安分的人，两口子往后柴米油盐的，且有得闹腾”

说是这么说，可到底意难平。

好在看在毛大妮的肚子上，石麦苗算是勉强被安抚下来。

不过她心里还憋着一口气，反正自己老了不怕啥，脸面问题不是那么重要。心里下定了主意不让他们好过，见着一回闹腾一回。自己都奔四十的人了，咋样都无所谓，她还就不信这对狗男女能不在乎别人的说法

说法这个事，因人而异吧。

能干出这种事情来的人，说法不说法的，在乎也会憋在心里。

等王大山这边把粥烧好了，就见着以前的老伙计，现在的老丈人，沉着一张脸往这边来。

他愣了愣，“老爸，进来坐。”这么一出口，倒是有点燥的慌。

同龄的人，管人家叫爸，确实有些难为情。

陈江河没动弹，往屋里指了指，意思叫他把陈素素叫出来。

知道外头自己爸来了，陈素素不甘不愿的从床上起了身，“爸，您咋来了”

外头人咋说的，她不用想也知道。但是那又能咋样

叫他们说两声又不会少块肉，自打自家搬到这边后，叫人家说的闲话还少了

她早就习惯了。

王大山这边虽然比她大了二十岁，但如今还没到四十。年轻的时候不干正事，自家地头也没好好伺候，所以没怎么累过。再加上石麦苗找到纺织厂的工作后，他就更加游手好闲了，所以人看着倒是不显老，顶多就是像三十出头的人。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选也是自己想了好久才选择的。

她如今这行情，别说单身大小伙子了，就是那拖了两三个娃的鳏夫都不大看得上她。能有几个孩子的，最起码也三十多了。这个年纪的男人，找个媳妇就是想当老妈子伺候他一家子的，自己这样的，人家指定看不上。

再不就是像胡家那样的小混混。

可是那样的人，有啥前途好说的

成天游手好闲，什么底子都没有。光他那种的看上自己有啥用没钱没房，还不下地挣工分，自己嫁过去难道喝西北风吗这种家庭的婆婆倒是不嫌弃自己，就指望着自己嫁过去继续下地干活儿养活她儿子呢

自己像是那种傻子

所以想来想去，她只能想出这种撬别人墙角的事儿了。

但是自己的名声附近几个村子都传遍了，而她自己也不是很想离陈江河太远。亲爹再怎么没能耐，总归也是个撑腰的。

所以这附近瞧瞧，她还是瞅准了王柱子。

有着自家亲妈的例子在，她对自己这张脸很自信，觉得男人就没有不偷腥的。而且自己比毛大妮优势好多了，只要自己怀上了，还不要求他们王家的种跟她姓，到时候石麦苗怎么选还用得着想吗

所以在踩点了几天之后，她趁着毛大妮去娘家照顾生病的老娘，王大山和石麦苗大晚上偷偷的去别的大队偷采地里棉花的时候，摸去了王家。

而王大山呢，这个人以前不养家，后来在煤厂找了活儿之后，都用来潇洒，剩下点儿才当家用。可见也不是个有什么底线的男人。

陈素素行事就那样，对于他这种老混子来说，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所以她前脚刚摸进王家，后脚就叫心里有数赶回家守着的王大山给抱住了。

还别说，有时候人的脑子确实是好东西，只怕有些人没有。

王大山见惯了她这种就想靠着男人占便宜的女人，所以好不容易守到儿媳妇不在家了，采棉花这事儿还是他特意弄出来的。

就是特意给陈素素的一个机会。

所以在看到陈素素又摸过来后，他特意的站在院墙下，跟儿子讨论着说晚上他跟他妈要去采棉花，叫他在家守好家，哪里都别去。

因而走到半路上，他借口说自己老寒腿发作了，回去叫儿子替他去。也不管石麦苗同不同意，反正是掉头就回家了。

陈素素大概也是做贼心虚，觉得这时候也就王柱子一个人，所以也没吱声，就任由他作为了。

黑灯瞎火的，又是十一月底正冷的时候，天早早的就黑了，被窝里的事儿，自然也就不敢声张。

而王大山最是了解自家婆娘的，不到天将亮那是绝对不回来的。

所以他折腾的大半宿，觉得差不多了，才点了灯把迷迷糊糊的陈素素叫醒。

这灯一亮，不用想也知道陈素素有多惊慌了。

但是王大山还就不在乎，用这个拿捏她，“你敢叫人不反正我有儿子也快有孙子了，你叫就叫吧，大不了告我耍流氓。这辈子也不亏了，睡了俩黄花大闺女。至于你啊本来就这样了，你觉得你还能有人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啥意思，还想找我儿子呗”

然后特别的有意思，“儿子再傻那都是我亲儿子大妮是个好媳妇，有这么个媳妇看着，我对柱子也放心。陈家丫头，这都是你自找的，你要祸害就来祸害我这个老子，我是无所谓的。”

听听，这话有多不要脸

不过陈素素还真就有所顾忌。

回去躲到了过年，却发现自己肚子里有了。

心里那个恨啊，特别恨自己当时为什么吊着王柱子。

而这些日子，王大山也没把她逼紧，任由她躲在家里胡思乱想。所以等陈素素找过来说她肚子里有了之后，他还诧异了一下，随即就高兴起来。

一叠声的保证自己会负责，还说只要她愿意跟他领证，自己就给她找个临时工，往后也能拿工资。

陈素素当时也是有那么点别的想法，可笑的是，她干了这么多没脑子的事情，竟然还有一种“我都是他的人了，还怀了孕，不跟他就没别人要”的想法，竟然就这么半推半就的同意了。

得亏毛大妮不知道陈素素原本的打算，否则都要自掏腰包给公公送钱，感谢他收了这么个脑子拎不清的祸害了。

至于王大山

人家的想法还挺简单，儿子是要担心的，但是大老爷们，打击不是那么大。而且儿媳妇确实是个好女人，有毛大妮看着，儿子这辈子不用他操心。

石麦苗就别提了，都老婆娘了，压根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石麦苗早就没了娘家，跟唯一的侄子关系也就那样，他不觉得石头那小子会给这个便宜姑姑出头。而且陈素素还是管家那丫头的亲妹妹，这里头牵扯着的，他冒起坏水来就有些肆无忌惮。

所以这会子俩人也算是新婚燕尔，他心里正舒坦着呢，结果这新任老丈人就上了门。

而这边到了门上的陈江河，虽然自己也干过出轨的事，但是面对跟他同龄的王大山，心里难免有点犯恶心。

不愿意进去，就叫闺女出来。

正月里的天还凉着，风吹在身上可不怎么舒服。

陈素素不是很乐意，“爸，有什么事儿把纸给我就成了，我肚子可受不得冻。”

陈江河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没办法，把纸交给她就走了。

回道屋里，王大山不识字，对她手上的东西没什么兴趣，估摸着也不是什么好话。

陈素素坐在床上，看到陈江河絮絮叨叨的写了一大堆，重点是叫他跟王大山离婚，这个男人没办法养活她。

她嗤笑一声，直接把纸扔进炭盆里烧了。

王大山不能养活她那还有谁能

知道跟了他的好处体现出来了，在煤厂干活儿的人，煤炭是不缺的。就是一些边角料，也足够叫她觉得这个冬天过的舒服了。

可到底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得着。第二天就跟王大山说自己身子不舒服，想要请假。

王大山随她去，无所谓她去不去。

反正就是个临时工，爱去不去。她自己挣的钱自己拿着也不在乎，也就看她现在怀着娃，等到生了娃，女人就没有不在乎孩子的。

到那时候，自己就会叫她知道，什么叫做女人的本分。

现在哄着她，不过是看在她好看的份儿上罢了。等以后再叫她知道知道厉害，总之，自己不是陈江河那窝囊废，她陈素素要是想学她妈一样跑了，那也得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

又想着自己如今有了新欢，旧爱也要安抚一下，省得她闹事。所以等陈素素睡了后，他轻手轻脚的爬了起来，往村子里的方向去。

早上落了点雪，管少宁起床后先是摸了摸孩子的小脸，然后才去堂屋端了温好的羊奶进来。

孩子一周岁了，她正在加大羊奶和日常辅食的量，打算给她断奶。

见到石旦身上的雪，问他，“干什么去了”

“没事儿，就是见我那前姑父有点飘，叫他脑子冷冷清醒一下。”他在边上把身子烤暖和了，才过来看着娘俩。

“啊”管少宁一愣，“你去打他了”

“我是那种人吗”石旦有些不高兴的哼了哼，“不就是摔了两下我还看着了，没断腿断胳膊的，等他到了煤厂那边我才回来。”

按说他跟石麦苗的关系就那样，但对于自己亲妈这件事上，这个姑姑是出了力的，这个情就算不还在明面上，也得做了后再私下里告诉她。

当然，王柱子就没有必要告诉他了，到底是亲爹，叫他就这么糊涂着吧。

要不然怎么跟他说

说你爹欺负我姑姑了，我虽然不喜欢我姑姑，但是要还人情，所以叫他倒点霉

没这么办事的，叫石麦苗知道后乐着就行了，他表弟还是适合当个啥都不晓得的大傻子。

她瞪了他一眼，“行了啊，往后跟我提前说一下。”别真弄出个好歹来，好歹也是快四十的人了，她可不想赔钱。

石旦笑了笑。

等到了三月四号，也就是二月二龙抬头的那天，怀了四个月坐稳胎的陈素素，开始提要求了。

首先，她想办个酒席，叫那些笑话她的人好好瞧瞧。

但这个提议被王大山打回去了，开什么玩笑，办酒席不要钱啊

就他们俩这名声，也收不到啥好东西，他傻了才会白花这冤枉钱

就连这边，陈素素还特地上门说了，说过两天打算办个酒，让管少宁这边有空就过去。

管少宁跟石旦那是不用说的，指定没空。

只是没想到，陈素素那边还没磨的王大山松口，毛大妮就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上门了，说是新任后妈那边闹开了。

其实管少宁每回见到自己这表弟妹，就觉得有点淡淡的尴尬。

人家那边叫爸爸后妈，咱这边就是妹妹妹夫。

好在毛大妮觉得这件事不是那么重要，说了，“这些年，他跟村子里一些不正经的就没断过。有那么一个，本来觉得可以长久来往了，可是被姓陈的横插一杠子，这会子也拿着肚子不罢休了”

管少宁还挺惊讶，“你家柱子，兄弟姐妹的缘分不浅啊”

毛大妮挺高兴，似乎那边过的不痛快她就舒心，还问她，“你去不去看看”

管少宁就说“我去干什么啊”躲都来不及。又劝她，“你还有一个多月就生了，别乱跑，有个什么哭都来不及。”

毛大妮有些可惜，然后神神叨叨的，压低了声音，“为了叫我婆婆不闹，他可是说了实话了。说姓陈的本来是盯着我家柱子的，然后他老不正经的，自己替儿子上了”实话说出来后，石麦苗是不怎么闹了。

毕竟老男人可比不上亲儿子。

但毛大妮就不爽了，合着她家这二愣子还是个香饽饽呢

不过表嫂说得也有道理，只能一脸遗憾的回去了。

倒是事后听说闹得不轻。

那位据说闹上门的女人，也是个狠角色。大概是因爱生恨，直接就把王大山给举报了，顺便还说他耍流氓，肚子里的娃儿就是证据。

完了后就把孩子打了。

但王大山就是混子出身，也不是什么泥捏的，又把这女人的破事咬出来一堆。

最终的结果就是俩人落了个两败俱伤，王大山还连煤厂的工作都丢了。陈素素这个吃男人饭的，就跟衰神附体似的，好日子没几天，又光荣下岗回村种地去了。

知道这些事的管少宁有些漠然，回头两口子还说了，“这日子过的生怕往后的几年人家找不着典型，这不明摆着作死吗”

那也是她活该。

日子顺顺心心的，孩子也一岁半了，猛不丁的，就多了个一个多月的小叔叔。

管少宁还好说，毕竟不是她亲妈又弄了个小的，倒是石旦有些崩溃了，“老天爷，这都是什么神仙人物”

打从汪思纹在这边弄不到好处后，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反正就是又找了一个。

那家男的也是孤身一人，老婆走的时候孩子们都成家了。本来就是俩人搭伙过日子，谁想到还能整出一个小的来

可是小的出来了，总是要养的。

这不，就想到便宜儿子了。

这下子，石旦没空暗地里偷笑王大山给表弟弄了个小的了，因为他亲妈也给他整了个麻烦出来。

老太太牙掉了不少，听到这事儿还乐呵了一下，“哎哟咱石头这下子可有得烦了。”倒不是说别的意思，长眼的都知道，奔四十高龄的妈弄了个小的出来，往后不好养了，不还得指着老大

结果不用说，等汪思纹出了月子，就上门来找儿子拉关系来了。

为啥呢

年纪大了，没啥奶水，羊奶牛奶更是别想。知道这小的在自己手里养大才是真正的依靠，所以也知道要好好对孩子了。

只不过她对孩子好，就是指望打点秋风。

因着管妈妈没放她进门，看到在巷子口玩泥巴，走路麻溜的石思华后，就赞道“我大孙女长的真白净，这孩子一看就聪明，走的这么顺畅了”

谁是你大孙女了乱攀亲戚

还没待管妈妈回话，她又哭了起来，“还是思华命好，天天这个那个的好吃的从没断过。我家宝根摊上了我和老孙这么对没本事的爹妈我也没别的想法，就是想把孩子好好养大。亲家啊，我知道你们不欢迎我，但是你们换个角度想想，我有了小的，老大也就相当于你们家儿子了”

管妈妈呵了一下，真要这么想，我这么个半子也算是被你赖上养小东西了。

二话没说，把人给撵走了，甚至都没跟女儿女婿说。

就这么个战斗力，还想占他们家便宜

要是说石头是被亲妈养大了，爹死了后，亲妈改嫁还生了小的，那她没得说。该帮一把就帮，可现在这样算是咋回事

最后，也不知道石麦苗打哪儿知道自己这位便宜大嫂又去骚扰侄子了，直接操起擀面杖就找到了孙家，“汪思纹你做人要点脸”她指了指孙家的屋子，“你现在是孙家的婆娘了，还敢去骚扰我大侄子我可告诉你，石头就是我后头大嫂生的，跟你屁关系都没有再敢去我侄子家，我就把你那破烂事儿都捅出来反正现在有那什么工作小组，你这种德行的，我一举报一个准儿”

“你别太过分了”汪思纹涨红了脸，“你再怎么不承认，石头也是我亲儿子你撺掇他不认妈，那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还天打雷劈

劈一个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