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这绝非临时起意想着快些找个人去应付,她脑子里其实细细把这事情琢磨了一遍,论说起来,魏亭的身世正好是个极为合适的说话,还是大奶奶先前最不想提的那一出,魏家的先祖同他们侯府的先太爷结过义,打出还恩情这个旗子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好的由头,旧年里祖辈在战场上结下的交情,魏家与楚家有恩,如今带着信物找上门来,他们府上感念恩情,将女儿许之很是说得过去,名声上十分好听。
原先不想惹的麻烦这时候倒成了救急的人家,这事儿造弄得好还很有益处,到时都说庆阳侯府仁义知恩图报,实打实都是好名声。
大奶奶极聪明,脑袋一转自己先圆了一出。有了这心思后就再见了魏亭,明里暗里试探问话,把人摸清楚了才让人送走。
她会做人,存了念头后眼下再打发人银子是不能够了,瞧着不好看,便随口笑说年里府里正裁冬衣布庄送来好些料子,她让丫鬟拿了六匹过来,又叫人去收拾了许多吃用的一并给他,算作是回礼。
魏亭也瞧出这次这位大奶奶似乎比上次热络多了,虽不明原因但也十分高兴地受了人家的好意。
送走了魏亭,大奶奶即刻去了周夫人的正德院,连着把之前的话一气回了,说了自己的看法。
周夫人也是听得半天才回过神,“倒是从未听先太爷说起过有这样一桩事,却是真是假?”
大奶奶回道:“原先只当他是来打秋风的,与了些银两就打发走了,送来的那件物件儿真真切切是咱们府里出的东西,黑色的乌木上面的图案花型还有一个楚字都出不了错,夫君便有一块,只是形状有些不一样。”
周夫人听了,这才说:“那便错不了,那物是黑檀香木做成的,是早年间府里得的一块稀罕木,此木带香,且经年不坏越放越沉手质朴,后来先祖就把这黑檀香木用来雕小件儿给子孙佩戴,老爷有,宏儿也有。”
大奶奶恍然,“竟还有这么个来历,先前见着那人话却是没信多少,只想着将人打发了也没回母亲。眼下急着给三妹妹看人家,若有两家祖上的因由,亲事倒也对得,我方才也问了他一些话,知他家中父母具在,兄弟三个,魏亭行三,年十八,未尝娶妻,听他说父母兄嫂前些时日因着些事搬去了乡下。母亲怎地看?”
周夫人沉吟片刻后开口:“稍后你且派几个人再去仔细打听打听魏家,眼下实在没有好人选,老太太那件可没有耐心多等。”
大奶奶点点头,“媳妇儿这就让人去办。”
魏亭此时是万万想不到会有一桩侯府的婚事亲自送到他头上,他得了侯府给的那些回礼,很是快活了一段日子。
大奶奶派出去的人将魏家三代查了个兜底,回来回了话,大奶奶转头就将这些仔细告诉了周夫人,“最寻常不过的门户,听说魏公子的爹还是个大夫,家里人不是目不识丁的,这点总算还好。”
但不管再如何找补,魏家和庆阳侯府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魏亭更是一万个配不上三姑娘,拿他们两个放在一起都是羞辱了三姑娘。
大奶奶有些不敢,三姑娘会不会应下这么一桩堪称笑话的亲事。
这样一位金尊玉贵养大的姑娘,自小脾气比谁都清高自傲,如何受得了这样的下嫁。她原先是准备进了宫做太子妃皇子妃的,偏偏临门一脚犯了错,最后满盘皆坏,区区几日功翻天覆地,这其中的落差一时半刻谁能接受?
大奶奶叹气,怪只怪三姑娘命不好,那样一副绝色姿容,竟生生糟蹋了。
府里老太太平日里对几个姑娘尚算慈爱,但那也是在不妨碍家族名誉的前提下,二房的二姑娘前儿跟她娘陈夫人回了一趟外祖家遭了人暗里的讥笑嘲讽,回来就闷在屋子里哭了一场。
隔日陈夫人来给老太太请安,就抱怨般提了一嘴,老太太脸当时就拉了下来。
周夫人看在眼里,想这事是挨脱不过了,三姑娘再找不到更好的,心里彻底定下主意,抽了空在老太太跟前回禀就这事,说给三丫头寻着了合适人家,虽家中清贫些但同府里有些渊源。
老太太只听了个大概话就摆摆手,叫周夫人尽快操持,下聘下礼定下来,最好再开年就能送出阁。
周夫人自是妥帖应下。
海棠院知道消息后跟天塌了似的。
三姑娘有一天不吃不喝,坐在窗前话都不说一句。
她没个反应,几个丫鬟都要急哭了。
她们想宽慰却不知该说从何说起,实在是姑娘太委屈了,命太苦,心说为何事情会这样呢,金窝窝娇养长大的贵族小姐随意许了一个低门贱户,莫说姑娘了她们这些丫鬟都接受不了。
终是有一个大丫鬟收敛心绪说了句:“姑娘别憋着了,您说句话吧。”
须臾后,楚令意冷笑:“他们全巴不得我过得不如意才好,我能说什么。”
丫鬟轻呼一声:“姑娘!”一边连忙打发另外两个丫鬟去外面守着,将房间门关了起来,低声道,“姑娘不若再去求一求太太……”
楚令意脸色苍白,“没用的,这事是老太太定下的,你们没听旁人说么,不嫁人便要送到家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