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马车上的事过去之后,楚令意就不怎么跟魏亭说话了。
不知在想什么。
但因她惯常就易喜易怒,性情多变,丫鬟没觉得不妥。
楚令意这人,一向是,真生谁的气,定是要闹腾得不休不止,不管是明着还是暗着,需得让得罪她的人崩溃才解气。
眼下不声不响,若说她没生气,但对着魏亭时又肃着一张脸,冷冷淡淡,话也不跟人说一句,爱冷着人。
只有楚令娴若有所觉。
这些日子一路走来,楚令娴冷眼瞧着两人相处。
知他两人不睦,因多在楚令意。
魏亭真心不像个小门小户家出身,自身有股说不出来的气质,为人处事周到妥帖。
待楚令意极是包容,楚令娴细细想了想,魏亭的表现她十分熟悉。
楚令娴十分了解楚令意,知她的性子。某些地方,执拗非常。
楚令意身为侯府闺秀,显见的有着与之匹配贵女的脾性,神态不自知高高在上,从来冷睨旁人,惯是争强好胜,不肯让步。
这是楚令意的天性,股子里带来,就是人们常说的本性。
古话就说本性难移。
早先几年,楚令娴还时常教导楚令意,令她不可喜怒形色,待人应当更宽和,而非计较。教训她嫉恶如仇。
是之后,周家外祖的一番话,才令楚令娴醍醐灌顶。
当时周老太爷对她说:“脾性生而固之,只要非作奸犯科之辈,何须要以自己的准则要求责令改之,否则岂非强人所难?”
当是时,楚令娴震惊异常。
周夫人也说:“你从小就容仁,万事不用我多教便能很快领悟,透彻聪颖得罕见。都知庆阳侯府大姑娘好,然这却不是我教的,各人有各人造化,我只教你们何事可做何事不可做。而今,你和你妹妹依旧截然两种不同性格。”
楚令娴醍醐灌顶般明白过来。
是啊,这世间只有一个楚令娴,也只有一个楚令意,她怎么能去强行改变别人,以自身的准则要求别人。
那之后,楚令意再不觉楚令意偏执执拧爱作翘耍赖有甚错处,只要不在原则没犯错,她都不言。
是以,府里大家都知道,大姑娘纵容三姑娘。
周夫人管后院之事都是大面上的。
几位姑娘们的院子是大姑娘管着。
老侯爷和老太太都没说大姑娘一句不好的地方,只有夸的。
两府姑娘性格各有各的不同,在大姑娘跟前却都老老实实,受她管教。
楚令意是庶出,却没下人可不敢因这个怠慢,你叫三姑娘生气,这位姑奶奶一旦闹起来,是说发作就发作。
只要不出大问题,周夫人多数时候不闻不问。
找大姑娘,大姑娘菩萨心肠,极好的规矩,但她偏疼人啊。
是故庆阳侯府内院奴仆几乎心里都知,三姑娘不能得罪,那比嫡出还像嫡出!
看看别人府里骄纵肆意的哪个不是太太生的,庶出的就算养在正院,那也是低眉顺眼,给嫡出的作陪衬。
楚令娴在魏亭身上看到一股劲,一瞬间明白过来,是了,是对方待楚令意的方式几乎同自己如出一辙。
屋子里,两人坐在小塌上。
楚令娴看着正在玩九连环的楚令意。
心说,楚令意对富贵权势生来有追求。
她同魏亭之间,恐还有得磨。
“姐姐叹什么气。”楚令意抬头,过了会儿,把九连环扔了过去,“喏,给你解。”
楚令娴把九连环摸过来,看了一眼,慢慢说:“这是你十二岁生辰时母亲送你的,把玩了五年,日日都要摸,怎么不会腻。”
楚令意几乎奇怪地看了楚令娴一眼,“为什么会腻。”
楚令娴一笑,“好了,跟你说笑的,你收起来吧,待会儿要出门。也是机会倒难得,没那起和亲事,我们不定一辈子都出不得京城一次……”
最后一句话似有感而发。
楚令意点头,“那你先等等,我回屋换身衣服。”说完就抄起九连环走了。
等那身影都消失不见,楚令娴才低低叹:“世间哪有无缘无故就得人偏疼的人呢……”
楚令娴这一路走来,对魏亭时有观察,对他倒是越发认可。
楚令娴许诺了要带楚令意去吃点心,不过傍晚出行,却不是吃点心的好时候。
之所以这时候出门,是因为进城后发现,发现今日是青州府的花灯节。
既然来了,巧遇节日,怎么都要赶一趟热闹。
官宦富贵人家都是提前包了画舫,在湖中看灯才美。
被各色各样的花灯包围,乃是一景。
他们一行人下午才到,时间太晚,已经没有画舫可租。
魏亭当然不能就让楚家两姐妹自己出去,不放心。
只得亲自领着,带了四个侍卫,一起出门。
晚上街上果真十分热闹,坊市间人流川杂,各色小摊小铺令人眼花缭乱。
临纸跟在一旁,小声说:“青州府跟咱们京城甚是不同。”
这就是各地习俗文化不同带来的差异了。
“走吧,我们也过去买盏花灯。”魏亭道。
既然是花灯节,怎么好让楚令意楚令娴干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