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院子里薛氏和徐大婶说不完的育儿经育孙经,堂屋里面,徐博成、林二柱、林松柏,都一人一张椅子正襟危坐。林郁也带着不肯离他身边的徐小胖站在一边。
徐博成先是向林二柱做了个揖,“林兄,前日我酒后失态了,给你添麻烦了,很是抱歉。”
林二柱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说,“是我不好,大中午的就买了酒回来喝。您不要怪我才好。”
“哈哈,那这件事我们就揭过不再提了,林兄你就唤我博成就好,不用和我客气,你旁边这位是?”徐博成不再提醉酒的事情,而是转头问了林松柏的身份。
林二柱赶忙介绍道,“我旁边的是我小弟,名唤林松柏,今日同我过来是寻您商量点事情。”
徐博成听林二柱还是称呼自己“您”,知道他一时半会儿估计也改不了口,所以没有再继续纠正,直接就问,“不知找我是为何事?”
林二柱怕自己说不清楚,就立刻同林松柏说,“松柏,你来同徐县丞说说我们的计划书,你理解的比我透彻。”
林松柏此次来就是为了这个,所以并不怯场,而是直接就开口将林郁写的计划书拿出来,走到徐博成面前,双手呈给他,还一边解释道,“徐县丞,这是我家侄儿林郁写得‘德安县辣椒种植基地项目计划书’,请您过目。”
徐博成一听说这是自己儿子的玩伴写得,顿时觉得不靠谱,但是又好奇得紧,所以就伸手将计划书接过来翻开看看。
他的状态和当初林松柏第一次看的时候一模一样,先是感叹林郁的字写得好,然后就被内容深深吸引了,眼睛一刻不停,直到全神贯注将整本计划书看完才抬起头来,满是怀疑地问,“这本计划书真的是林郁写的?你们没有框我?”
林松柏赶紧摆摆手说道,“我们断断不敢骗大人,这确实是我侄儿林郁所作。”
徐博成还是半信半疑,他看了眼正在和自己儿子在角落里窃窃私语的林郁,放大了点音量问道,“林郁,你小叔他们说的可是真的?这计划书是你自己写的?”
林郁看见终于轮到自己出场了,赶紧挣开徐小胖拉着自己的手,走上前去先是一本正经地和徐博成作了个揖,然后才回答,“徐叔叔,我小叔说得不错,这份计划书确实是我做的,不知您看完之后,觉得它可不可行?”
徐博成见到林郁自己都确认了,便将怀疑放到一边,举着计划书笑着对林郁说,“若此份计划书真的是你写出来的,那林郁你简直就是天纵奇才,可以说,写得不是一般的好,而是令我惊艳,我已经可以预感到,若真的按照计划书上写得来做,我们德安县的未来该是怎样的繁荣景象。”
林郁便赶紧趁热打铁地问道,“那徐叔叔觉得这计划书曹县令能看得上吗?”
徐博成若有所思地看了林郁一眼说,“原来,你们今日来找我是想通过我将这计划书递给曹县令?这可是你们家为了防备郑地主和王县尉想到的对策?”
林郁不好意思地回答,“徐叔叔说得没错,家里面最近因为这把悬在脑袋上的刀不慎其扰,然后我前日刚好从您口中听到了曹县令的事情,所以才会想到写这份计划书。”
徐博成大笑了一声,然后连说了三个‘好’字,还将林郁拉到自己面前摸了摸林郁的脑袋,称赞林郁聪慧。
这番表现便是他已经同意将这份计划书呈给曹县令看了,但是因为要呈给曹县令,所以徐博成又将计划书细致地翻了一遍,还就里面的一些细节同林松柏和林郁一起探讨确认。
他们几个人讨论了许久,本来想等林郁的徐小胖都呆得不耐烦又跑出去找其他小伙伴放炮仗去了。
徐大婶在外面看见堂屋里面一时半会儿谈不完,便带着自己儿媳妇和薛氏两个人开始洗菜做饭,准备留林家四个人中午在家里吃。
等到她们午饭做好,徐博成几个人才算告一段落,大家谈得很顺利,心情很好,所以中午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但是想到下午还有正事要做,所以就没有喝酒,而是约了等到事情办成之后,大家再聚一次,到时候不醉不归。
虽然现在县衙已经封印了,但是曹县令家乡路途遥远,所以他就没有带着妻儿回去过年,此时一家人还在县衙后院呢。
所以,徐博成在午饭之后就带着林松柏去县衙拜访曹县令,林松柏还带着薛氏借用徐家厨房刚做好的辣子鸡以及早上从家里面拿的一罐辣椒酱。
徐博成和林松柏到县衙的时候,曹县令一家也刚刚吃完午饭,听见随从说徐县丞来了,便赶紧让人把他领进来。
因为现在不是办公时间,所以曹县令没有穿官服,而是着了一件天青色的夹袄,头发高高地盘成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显得清爽利落,看上去就是个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
他坐在椅子上看见徐博成带着个陌生男子走进来,便开口问道,“徐县丞,县衙如今已经封印了,不知你今日来找本官所为何事?”
一般来说,没有秀才以上功名在身的人参见县令是要下跪的,所以林松柏看见曹县令的第一个动作便是跪下来磕了个头,然后抬起头来说道,“草民上林村林松柏参见曹县令。”
曹县令挥手示意林松柏站起来,林松柏便赶紧站起来走到一边,而徐博成有举人功名在身,所以是不用下跪参见的,所以他仅仅做了个拜礼之后就回答曹县令的问题。
“县令大人,今日林家为我送来一份计划书,我觉得写得非常好,所以迫不及待想呈给您,便冒昧在封印的日子里来打扰您了。”
曹县令眉头一蹙,“哦?什么计划书竟然得到徐县丞如此赞赏,拿来与我看看吧。”
徐博成赶紧将计划书呈上去,曹县令能考中进士,见识还是不低的,自然看完计划书之后就知道了它的价值,赶紧将计划书合上,然后问徐博成,“这份计划书你可还给别人看过?”
徐博成摇摇头,回答,“并没有,今日上午林家将它交给我,我看完之后觉得很不错,就赶着今日给您送过来了。”
曹县令将目光转到林松柏身上,开口和林松柏说,“这计划书是你们家做的?里面提到的辣椒也是你们发现的物种?并且现在家里面储存有大量的辣椒种子?”
一长串的问题问出来,幸好在来之前,林松柏做了充足的准备,所以有条不紊地一一回答了曹县令的问题。
并且回答完问题之后,林松柏还主动提到了试吃,指着进门之后就被曹县令随从提在手上的食盒说,“县令大人,草民不知道你之前是否尝过这辣椒做的菜,所以我今日带了些过来,您若是有兴趣,可以尝尝看。”
曹县令笑着说,“我到此地上任之前并未听闻过此物,也是到了这里之后,知道县里面有家叫‘香满园’的酒楼有道特色菜,唤作‘麻辣鱼片’,有幸吃过一两次,想必这‘麻辣鱼片’便是这辣椒做的,我说的可对?”
林松柏点头,“县令大人说得没错,‘香满园’的辣椒还是从我们家买的呢。”
曹县令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句,“不知你今日带的是什么菜,若不是麻辣鱼片,本官倒是想尝上一尝。”
“今日我带的菜叫做辣子鸡,还有自家做的辣椒酱。”林松柏对自己家做的辣椒菜还是很自信的,心里面希望曹县令能够尝尝。
曹县令没让林松柏失望,他示意随从将食盒里的东西取出来,这食盒是徐大婶友情出借的,保温效果不错,这会儿菜端出来还是温的,食盒里面还贴心地放了试吃的筷子,曹县令拿起筷子就夹了块鸡肉放进嘴里。
吃完之后,他竖起一个大拇指夸道,“加了辣椒之后,这鸡肉的味道真好,果然如那计划书里面说的一样。不错,不错。”
吃完鸡肉之后,曹县令又掀开装辣椒酱的瓦罐盖子,看了一眼疑惑道,“这就是你说的辣椒酱?”
林松柏回答,“对的,不过这辣椒酱不适合直接吃,一般是做配料,做菜时放一勺,或者吃面时放一勺,味道都是很不错。”
曹县令点点头,“听上去不错,我之后让厨房试试,这菜也吃过了,下面我们来说说这计划书的事情吧。”
如林郁所料,只要这计划书到了曹县令手里面,就不担心曹县令不动心。
曹县令这会儿确实是动心不已,他在自己这届进士里面发展的算是比较差的,就是因为家世上的缺陷,自己现在只能在一个远离家乡的不显眼的小县城里做县令。
他从接旨那天起就对此事耿耿于怀到现在,本来他的算盘确实就如徐博成的那样,在这里混满三年就升半级走人的,所以才会放任王县尉在外面耀武扬威。
只不过这些都是今日之前的想法了,从拿到这份计划书开始,曹县令的想法完全变了,他也是个有远大政治抱负的人,现在有个能让他在上位者面前露脸的机会,他当然会紧紧抓住。
他甚至已经想到自己以后会走的康庄大道了,心下很是激动,越是激动,他对待林松柏的态度就越重视。
甚至吩咐徐博成和林松柏两个人坐下来,并且叫随从给他们上了两杯茶。
商谈了一番之后,虽然林松柏和徐博成并没有直说,但是曹县令还是猜出来这份计划书的生成,离不开王县尉的影子,能到自己手里,也是这林家想借着自己的手对付王县尉。不过曹县令没有生气,反而觉得若计划书里面写得能实现,自己出手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谈到最后,曹县令简直等不了年后开春再施行了,想赶紧就开始布置工作,但是被徐博成劝住了,毕竟种辣椒也是看时节的,现在正值寒冬不用如此着急,不如安心过完年之后,衙门的人都回来当值了再做安排。
曹县令听到这里,才想到现在衙门封印,当差的都回去过年了,自己想做什么也没人,并且要求林松柏回家将辣椒种植经验都整理出来,还要盘点好家里面的辣椒种子,做好充足的准备。
等到他们说完,徐博成和林松柏离开县衙时,天都已经黑了,两个人急匆匆回到徐家。
留在徐家的人包括林郁都在家里等着他们呢。脸上都挂满了担心,不知道他们谈得顺不顺利。直到看见两个人满脸微笑地回来,才放下心。
就这样,这趟县城之行算是圆满了,林家找到了曹县令当自己家的盟友,再也不用担心郑地主和王县尉要做什么了。
林郁也放下心来开始认真复习,准备年后的县试,毕竟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还是自己强大最重要,早日在通过科举考试出头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安生日子也没过几天,大年初六,郑地主竟然就明晃晃地带着儿子郑富贵上门了。还是打着拜访亲家的名头。
他过来的时候,跟着好几个小厮抬箱子,大摇大摆的,一路上吸引了不少尾巴跟过来。
刚走到林家门口,郑地主就高声喊道,“林亲家,我带着富贵来拜年了。”
林家要走动的亲戚,前几天都走完了,所以今日除了出门玩的几个孩子,其他人都在家猫着呢,郑地主这一声吼,没过一会儿,林家人就都出来了。
就连林郁都因为听见‘富贵’两个字,所以放下手里的毛笔出来了。
林爷爷一见郑地主这阵势,脸就气红了,他走到门口怒道,“郑地主莫不是走错门了,我不记得同你们家订过亲啊。”
郑地主脸皮厚得很,被怼了,还是笑眯眯地说,“哟,林老爷可不能不承认,我可是专门叫媒婆上过门向你们家二孙女提亲的,你们家也没拒绝,那不就代表着亲事成了吗?我可是有媒婆当证人的。”
林爷爷没想到这郑地主竟然打了这种死皮赖脸的算盘,那媒婆定是已经被他买通了,就算真叫过来肯定也是站在郑地主那边说话。
这个时代,女孩子的名声很重要,那些旁听的村民已经窃窃私语起来了,看这形势,林家要是气势被郑地主压下去了,这亲事就算是假的,在村民心里也都成真的了,二妞的名声就是彻底坏了。
林二柱和薛氏是最气愤的人,但是林爷爷没吱声,他们也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对付。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林郁也气,但是子虚乌有的事情自家确实一时想不到办法证明,看见家门口动静越来越大,林郁也不犹豫了,他大声喊,“爷爷,这种胡言乱语的人,我们无需多废话,直接和他们去衙门对峙。正好今日初六,衙门已经开印了。”
郑地主看见林郁一个小孩子冒出来说话,立马嘲讽道,“你们林家是没人了吗?让这么个小孩子站出来胡说八道?”
林爷爷立马反驳,“你说谁胡说八道呢?我告诉你,我小孙子的话也是我想说的,我不想再和你废话,我们直接去衙门,让官府的人评评理。”
郑地主没想到林爷爷真的和自己撕破脸,要去官府,他眼睛一眯,“你可想好了,要去县衙?到时候可别后悔!”
林爷爷当然听出来他的话外之音,但是自家如今和曹县令在一条船上,没道理怕郑地主背后站着的王县尉。所以立刻掷地有声地说,“有理走遍天下,我有什么好怕的。”
郑地主噗呲一笑,“好的,那我就陪你家走一趟。”
这种敢直接闹上县衙的事情,村民可是难得一见,还有那闲的人无聊的赶着自家的牛车带上家里人跟着林家人后面去看热闹的。
林郁在说完去县衙的事情之后,就把林松柏拉到一边,让他先走一步,想办法在大部队之前赶到县衙和徐博成还有曹县令碰个头打招呼。
所以等到林爷爷他们一行人到的时候,曹县令已经先一步拿着早就压在手边的王县尉做过的坏事集录找王县尉好好敲打过了。
郑地主本来信心满满的,一开堂就开始滔滔不绝说着自己是什么时候叫人去提亲的,胡诌林家是怎么同意的,还专门请了张媒婆来当自己的证人。
结果,他没想到的是,一向不怎么管事的曹县令这回强硬了,不是像以前那样,行事前先问县尉县丞的看法,而是等张媒婆说完一套词之后,直接叫了官差上来压着张媒婆打了二十大板。
那张媒婆哪里受过这种苦,当下把银子还有郑地主以后会报复的事都忘了,嘴里一秃噜把实话全说了。
郑地主一看这发展完全不在自己的预料之中,在旁边着急地不断给王县尉使眼色,王县尉现在自己都自身难保,哪里敢管他的事,所以全部当没看见。
没有办法,郑地主只能嘴硬说,“大人,张媒婆是被屈打成招的,她后面说的都是假话,不信的话,我儿子也可以作证,他可是和林二妞私下来往过的。”说完就拉着跪着的郑富贵让他说说,他都是如何和林家二妞私下来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