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富贵也是懵了,他爹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胡诌了一套出来,还就是说得腊月二十四那天的事,不过被他改编成他那天陪着二妞在县城采买。
正好徐大婶在堂外听着呢,她一听见郑富贵这说法,就自己推开挡在面前的官差,走到堂内跪下来,大声给二妞作证,“大人,腊月二十四那天,林家二妞在我家呆了整整一上午,还和我一起做午饭来着,吃完午饭才跟着她爹娘一起回家,郑富贵完全是胡说八道。”
曹县令听到这里,立马拍了手中的惊堂木,“郑富贵,这位大婶的证词和你说的完全不一样,你可确定你说得是真的,要是不说实话的话,可是得挨板子的。”
郑富贵瞟了他爹一眼,诺诺地没说话。
曹县令干脆借机叫官差也打了郑富贵二十板子,逼问他到底是不是在说谎。
娇生惯养的郑富贵被打得嗷嗷叫唤,很快就败下阵来,说自己刚刚是胡说八道,而且自己也没和林二妞订过亲,他都是听了自己爹的话才在曹县令面前说谎的。
这下郑地主是彻底没话说了,曹县令见他不在反驳,直接就定案了,虽然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大罪,判不了严重的刑罚,但是也判了郑地主、郑富贵、张媒婆三个人被关三个月大牢。
判决一下,堂外的老百姓全部拍手叫好,他们之中不少人受过郑富贵欺负,看见郑富贵被打板子被关大牢当然开心不已。
整个断案过程,林家人加起来也没说几句话,但是结果却是林家赢了。所以林家人在一旁也喜悦极了,当下心里对判案的曹县令充满感激。
当然,林郁不在此列。
林郁知道要不是自己家对曹县令有价值,今日就不会是这个局面,估计只能吃哑巴亏认了亲事,并且还把人丢到了全县面前。
所以,他此时心里面并不是郑地主他们被惩治了的喜悦,而是一种强烈的紧迫感,想要赶紧出人头地。
但不管怎么说,郑地主这件事情是落下帷幕了,他们父子两个被关进大牢,王县尉估计也蹦跶不了多久。
林郁下面所有的时间全部用来认真复习了。第二天就开始去学堂听先生给他们几个讲课。
正月二十五这天,县衙贴出了县试的公告,上面说了具体的县试时间,那就是二月二十号开考,同时,告示上面还写了让考生要于二月十号之前报名,报名的时候需要提交三份证明材料,分别是‘亲供’、‘互结’、‘具结’。
‘亲供’就是考生的基本信息资料,里面要写上考生往上数三辈的直系亲属的信息,包括考生自己的姓名、年龄、籍贯、体格、容貌特征和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三代姓名履历。它的作用就是证明考生家里面几代都是良民,以及考试入场时官差检查参考的是否为本人的一个凭据。
‘互结’之前提过,就是五个参考的考生互相担保,是为了防止作弊的手段。
‘亲供’、‘互结’这两样都是自己就可以准备好的,但是最后一样‘具结’就没这么简单了。
‘具结’是指考生需要找到本县的一位廪生给自己出一份证明,证明考生身家清白。德安县连秀才都不多,廪生更是风貌棱角了,所以每年考生都要为找个廪生给自己做担保而烦恼。
但是林郁他们五个人不用操心这个事情,因为他们先生有个长期合作的李廪生,一般先生私塾的学生都是找这位李廪生作保,林方远二人去年就是如此。
今年先生依旧给他们找了这位李廪生,约好了二月五号去县城由李廪生带着去报名。
李廪生和先生关系不错,平常时候廪生作保一般是五两银子一个人,但是他只收先生的学生三两银子。
二月五号这天,林郁他们几个人就带着银子跟着先生去了德安县,他们一行人先去了李廪生的家,然后在李廪生的带领,去县衙报名。
此时,县衙门口已经汇聚了不少从各处来的学子们,眼看着就到午饭的点了,再看看排队的人数,先生干脆就决定大家先吃完午饭再来排。
他们便来到了离县衙不远的一个小酒楼,先生随意点上了几个菜之后,用眼神示意自己的几个学生将作保银子递给李廪生。
他们几个赶紧将银子从荷包里取出来,依次递给李廪生,李廪生也没拒绝,一一收下之后,笑着对先生说,“林兄客气了。”
先生当下道,“这是应该的,仅收我学生们三两银子已经是受你照顾了。”
李廪生点点头,然后换了话题说,“林兄,你可知道此次县试大致有多少学子报名?”
先生摇摇头,问道,“还望解惑。”
李廪生叹了口气,说道,“此次竞争还是很激烈的,我同几位相熟的廪生探讨过了,估计到最后要比去年的人多上一两百个,不过这县试还是仅仅取五十个人。”
不仅是先生,就连听到这句话的林郁他们几个也都眉头紧锁,徐志文拉着林郁的袖子小声说道,“林郁,咱们这是什么运气,第一次就碰见这种情况。”
林郁只好安慰他,“不要担心,我们只需做好自己要做的就行,尽人事听天命。千万不要因此就影响到自己的状态,要知道考试时候状态很重要。”
徐志文没再多说什么,但是从他依旧紧锁的眉头看出来,林郁的话并没有宽慰到他。
正好此时店小二开始上菜了,先生赶紧招呼大家吃饭,不再讨论什么竞争激烈的事情来影响学生。
吃完饭以后,一行人出了酒楼,去县衙门口排队,队伍旁边有来回不断走动的衙役在维持秩序。
等到排到他们几个,有一个衙役专门负责领着他们,进去之前衙役要求李廪生出示了表示廪生身份的名帖,然后才恭恭敬敬的在前面带路。而先生则没有进去,就留在县衙门口等着他们。
进去县衙之后,李廪生先被领去了一个房间,剩下林郁他们五个人在院子里面站着等,片刻后,才有另外一个衙役过来领着他们去了李廪生他们隔壁的房间。
这房间是专门为报名的学子们登记信息的,他们将准备好的报名材料交上去之后,记录的人大致看了一下,然后再和他们确认一遍他们三代中是否都是良民,得到准确回答之后,记录的人就从抽屉里面取出了五张考牌,每张考牌上都写上考牌持有人的体貌特征,写完后再签上自己的名字。
这些都弄好之后,林郁他们就各自领取了属于自己的考牌,到这里,这次报名就算完成了。
出了县衙之后,和在门口等着他们的先生会和,先生领着他们几个同李廪生道谢道别。
回去的路上,先生问他们,“还有十几天就开考了,刚刚我等你们的时候,听见附近的学子们都在讨论住宿的事情,不知道你们几个是怎么安排的?”
这件事情,林郁家里面已经商量过了,到时候就由林二柱领着林郁提前三四天就到县城里面找间离贡院近的客栈住下备考。
林迪的娘之前也来林家拜托过了,她一个妇道人家不方面,便将林迪一起托付给了林二柱,林爷爷也同意了。
徐志文也和他们说过,他是由父亲领着去考试,还约了到时候几个人要住在一间客栈。
所以,当先生问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们三个就将这些安排说了出来,先生听了也挺开心的,笑着同他们讲,“住在一起也好,同窗之间相互帮助,相互学习是再好不过了。”
林方远和王磊也有自己的安排,先生见五个人都安排好了自己的住宿,也就不担心这件事了,而是分秒必争开始提他们背诵。
下面的时间就在学习之中一晃而过,到了定好的去县城的这天,薛氏一大早上就拉着林郁嘱咐这个嘱咐那个,林郁这次一去就是好多天,薛氏还从没放儿子离开自己身边这么久,自然是担心不已。提前就给他准备好了不少吃食还有衣物还不够,总觉得要再多交代几句。
林郁和薛氏做了许多保证,才稍稍让她放下心来。
走的时候,一家人都站在门口给他送考,就连大伯母刘氏也都上来说了两句吉利话,还说让林郁考个秀才回来给他两个不争气的哥哥看看。
弄得大河二河两个人在旁边不好意思地摸脑袋,他们还记得当初自己说的要好好学习的话,但最后决心还是败给了实力,实在是学不下去,现在都已经从学堂退回来,跟着家里面做事了。
正因为自己败给了学习,所以他们也非常希望林郁考个好成绩,即使被自己亲娘吐槽了,还是给林郁说了不少加油打气的话。
在一家人的期待和祝福中,林二柱驾着牛车带着林郁往县城去了,路上还拐去了林迪家接了林迪。
说来也巧,到了县城之后,他们几个去贡院附近转了下,发现最合适的客栈就是‘香满园’,林二柱就带着两个孩子走了进去,小二上来迎接,“客官,可是要住店?”
林二柱点点头,“对的,我是带孩子来参加县试的,请问这边还有空房间吗?”
小二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啊,客官,临近县试,来本店住店的太多了,我们已经没有空房间了,要不然,您去别家店看看?”
林二柱有点郁闷,本来想着提前三天已经够早了,没想到还是比不上别人,客栈竟然都满房了。
有点失望地带着两个孩子往外面走,正好门口走进来一个人,他看见林二柱立马就把人叫住了,“二柱兄弟,你怎么到我这儿来了?”
林二柱定睛一看,叫住他的竟然是李善德,便赶紧回答,“李老板,我带着孩子来参加三日后的县试,本来看着你的店离贡院近,就想在这儿定个房间的,没想到都已经满房了,就想着去别家客栈看看。”
李善德听到这里赶紧说道,“别去了,这对外的客房满了,但是还有一间留给我平时休息的套间,你要是不嫌弃的话,那套间就给你住。”
因为这段时间,曹县令已经开始着手辣椒种植的事情了,李善德知道林家在里面扮演的角色,所以想和他们家保持好关系,此时当然要给他们行个方便。
林二柱虽然不好意思,但是转念想到还是孩子考试为重,便点头说,“那就麻烦李老板了,不会耽误你平日休息吧?”
李善德摆摆手,“没什么麻烦的,我在县城有落脚的宅子,不怎么用到那套间。你们安心住着就是。”
说完就叫店小二在前面带路,领着他们去三楼走廊最东边的屋子。因为是给东家备着的,所以定时有人打扫,里面干净得很,林二柱他们直接就能住。
房间在东头,光线好得很,林二柱让两个孩子去看书,自己则是在一旁收拾行李,这套间的里间有一张床,外间有一个很宽的卧榻,所以住他们三个还是绰绰有余的。
住下之后,林郁和林迪还担心徐志文父子去哪住,结果,林二柱下去给他们订午饭的时候就将徐志文领来了,原来他们父子两个昨日就来了,运气好,订到了最后一间空房。
由此,三个人便每日一起读书,抽空的时候会相互讲一下自己读书的心得,不过,大多数是林郁在讲,林迪和徐志文在听。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二月二十日一早,林郁几个人就醒了,穿上了之前准备好的考试时候穿的衣服,吃了两位父亲准备好的早餐,然后提着考篮出了客栈。
此时刚刚五更天,天还是黑的,两边的店铺纷纷关门上锁,一路上走着的都是提着灯笼的考生和考生家属,因为天气比较冷,不少考生都缩着脖子一直打呵欠,林郁一看便猜到这些人估计昨晚都紧张地没怎么睡。
客栈走到贡院平日也就半刻钟的时间,但是现在却远不止了,因为路上汇聚了许多送考的马车牛车,再加上不少走路的考生,硬是将这路堵得水泄不通。
林二柱和徐父,在前面给三个孩子开路。几个人废了好大一通劲才挤到贡院前面,到这里就不能往前挤了,有衙役在维持秩序,让考生们拿着自己的考牌排好队,一个个按顺序上前接受考前检查。
拎着考篮排着队的林郁放眼看看四周,这参考的年龄层是真的广,有十几岁的青葱少年,也有蓄着胡须的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心下感叹科举一途确实不易,真的是有的人考了一辈子连秀才都考不中。
等了半个时辰,终于轮到了林郁接受检查,负责检查的衙役先是按照考牌上面的描述核对林郁是否本人,然后将林郁的考篮仔细翻了翻了,连馒头都掰开看了看,主要就是看看有没有夹带小抄。
考篮查完之后,又对林郁进行了搜身,确定无误之后,让林郁抽了个号棚号牌,才将林郁放了进去。
林郁舒了口气,这搜身可是真的仔细,被摸的脸都红了,听先生说越往上越严格,院试的时候还要衣服扒光了检查,看来脸皮还得练。
一进贡院,最先看见的是个挂着‘天开文运’牌匾的门楼,门楼后面是一间正厅,那里应该是监考的县令坐的地方,正厅正对着数排考棚。
这些考棚是以千字文里面的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来排列的,共八列,每列大致有两百间,这每列的房间又按照天干地支排序,也就是六十进制排序。
林郁看了自己的号牌上面写着宇二壬辰,心里换算一下就是宇字列第八十九间号棚。这个位置还不错,不前不后,若是被安排在每列最后的号棚,可就是和茅房比邻了,那味道肯定会影响考试发挥。
等到找到自己的号棚,林郁便拎着考篮走进去,房间很低矮,不过林郁年纪小,个子不高,在里面还能挺直了站着,那些个子高点的就惨了,比如说林郁对面的那位,就只能弯着腰整理。
林郁将考篮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放好,然后就等着放卷了,
过了一会儿,估计是所有考生已经全部进场了,公堂上面大鼓被敲响了三次,提醒考生保持安静,准备发卷。
鼓声响完没多久,林郁就领到了衙役发的县试试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