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正殿上,弘晖皇帝头一次早朝的二十件奏事,着实让文武百官们吃惊不小。
首辅程博简程太师主持,一件一件过堂,翻开一本折子,一读,是个“准”字,再翻开一本,一读,是个“瞎胡闹”……
众臣都惊呆了,谁瞎胡闹,皇帝这批阅才是瞎胡闹吧。
程博简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要不读得特别大声,丝毫不像“年事已高”的样子呢。就是想让百官们看看,这皇帝哪会处理什么政务,根本是什么都不懂啊。
可皇帝一开口,百官就更震惊了。
奏折里的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为何是“准”,为何是“瞎胡闹”,说得有理有据。
甚至他一边说,程博简还要下意识翻阅折子,看看细节是不是对得上。
更过分的是,弘晖皇帝还说:“朕这‘瞎胡闹’三个字,不是给的布政司衙门,是给的内阁。看看内阁这票拟,谁拟的?欺负朕看不懂财政?”
这是矛头直指程博简啊,谁不知道奏折票拟向来都是程博简独断。
百官的眼光纷纷看向程博简。
程博简当然听出了皇帝的意思,甚至想给他点个赞。没错,我就是欺负你看不懂财政,就算你看出来我在欺负你,你也还是看不懂财政啊。
于是道:“回皇上,江南省安置平徽省灾民的用度,是额外开支,年初户部商议的开支中并无这一项,眼下和库什一战,又用度超支,户部实在挤不出钱支付赈灾款粮。再者,江南省的乡绅也自愿为朝廷分忧……”
“自愿?”秦栩君挑眉,“折子里,阳湖知县束俊才的话又是何意?程太师解释解释呢?”
程博简倒也沉着:“束知县的意思,乡绅大户们虽是自愿,但朝廷也要给个体恤的态度。所以内阁商议后,决定改借为征,同时给这些募集了钱粮的大户,御赐匾额,以示圣恩。”
秦栩君差点被这不要脸的回答给逗笑了。
拿了人家的钱,然后给人家甜言蜜语的意思呗。
“听上去好像没错,可细细一想,这不是拿着朕的名头,去干那霸道强占之事?侵占了人家的钱粮,便给个圣恩。朕的圣恩,到底是太值钱了,还是不值钱了?”
程博简一听,此话不善,倒也郑重起来:“皇上若有异议,容内阁再行商议,拿出新方案,再呈圣览。”
秦栩君真是毫不给面子:“朕上朝,不就是为了议事。还要再议干嘛,就在这早朝上议呗。”
眼神一斜,瞥向了一言不发的聂闻中。
“聂大学士,你也是阁臣,你来说说?”
聂闻中一个惊愣,立即出列。他身材矮小,站在百官队伍里从来都不显山不露水,偏偏又是个自负的性子,深恨自己外形上的局限。
朝中一直有个传闻,说聂大学士为了显高,在朝靴里加了好几个鞋垫。
但即便如此,他也还是高不过其他阁臣,哪怕站在头排,也生生低下去一块。
可是皇上为何突然就瞄准了他?
难道今日,这位憋了太久的内阁大学士,竟要凹位出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