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山庄?”
程博简和聂闻中齐齐惊呼,就连鼓足勇气出来发言的虞德昌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望着皇帝。
何止他们三个,整个大正殿的文武百官都被这轻描淡写的一句给惊到。
流云山庄是皇家别苑之一,在京城北郊三十里外。如果说兴云山庄是山清水秀的避暑胜地,那流云山庄就是水肥草美的度假福地。
早先这里只有一大片狩猎场,前些年竟然在广袤的草原上发现了温泉,内廷当即决定,要在此处兴建行宫,因天高云淡气候宜人,被命名为“流云山庄”。
从山庄开建起,到现在已经整整五年,眼看着已经到了最轰轰烈烈的时刻,孙太后明里暗里不知道提了多少次,往后可是要去那温泉区过冬的。皇帝竟突然喊停?
程博简正色道:“皇上三思。流云山庄规模庞大、投入不菲,贸然停建,损失重大。”
这说辞,不出秦栩君所料。他端坐如松、眼神冷若冰霜:“你也知道投入不菲?建了五年,年年投入不菲,这无底洞还准备再砸几年?砸到将大靖国库掏空、将大靖国力拖挎?”
程博简也不相让:“当初决定开建,亦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
“五年前,朕十三岁,敢问太师,朕亲政了吗?这旨意是如何下的,别人不清楚,太师总该清楚吧?”
如此咄咄逼人,程博简的脸色已是极为难看。
次辅邬思明一看这僵持的局面,立即出来打圆场。
“回皇上,太师也是一片好意。这流云山庄是皇上为太后冬日颐养所建,是皇上的一片孝心。眼下山庄已初规雏形,突然停工,让太后情何以堪!”
秦栩君不为所动:“邬卿,若朕置天下苍生于不顾,穷尽国库只为取悦太后,岂不是让百姓唾骂太后只知享乐?让太后承担骂名,才是真正的不孝。”
太缜密了,这一环套一环,让程博简和邬思明都无话可说。
首辅和次辅都尴尬地耷拉着脸,百官也几乎要给皇帝给说服,聂闻中觉得,该自己出来显摆能耐了。
他和虞德昌都还没退下,还保持着议事的站位,人虽矮,声音却大。
只听聂闻中朗声道:“臣有个建议……”
“说。”
“太师说得没错,若果然停建,前面五年的人力物力就白废了。皇上说得更是有理,不能因此事让太后承担享乐之名。”
呵呵,真会说话。秦栩君望他一眼,未置可否。程博简也暂时舒一口气。
聂闻中继续道:“臣建议,工程无须中止,暂停半年即可。今年流云山庄建造预算为一百五十万两白银,眼下已用度八十万两,除去工程暂停所需结尾和维护费用,大致还需十五万两。多余五十五万两,拨十万两给阳湖县归还富户,余数谨慎调度,准备明年开春继续开工。”
这是缓口气的意思。
秦栩君的脸色终于有了些缓和。又听聂闻中将户部款粮说得头头是道,也足见他并非在内阁混日子,的确是个能人。
“税收乃国家根本,增收还是减税,都该是极为谨慎的事,岂容儿戏。虞德昌……”
“臣在。”
“有借有还,才是朝廷该有的担当。十万两直接调拨阳湖县,归还富户所借赈灾款。”
“是。”虞德昌这一声应得极响。
想他刚刚越众而出,说了那番公道话,是担了多大的风险、鼓了多大的勇气。终于能被皇帝所采纳,他心中一热,差点当场就落下泪来。
直到这一刻,百官才真正确信,这位一直被当成废物对待的少年皇帝,昨日的夺朝绝非偶然,他是真正有勇有谋,心有决断之人。
或许生猛了些。可眼下大靖王朝危机四伏,或许正需要这么一位初生牛犊,将这困局快刀斩乱麻,斩出一番新天地来。
于是之后的奏事,程博简再也不敢掉以轻心,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留意着皇帝的应对。
秦栩君真正不负期望,脸色淡淡的、并不着痕迹,说话却总是直指要害。很快便将余下的奏事都处理完毕。
照例的“有事上奏、无事退朝”之后,百官还没从皇帝的一连串操作中回过神来,也实在想不出一时还有啥可奏的,就算有人心中藏着事,眼下也不想当出头鸟,便都一脸“臣没事,臣只想赶紧回家”的表情。
“五位阁臣、六部尚书,散朝后往长信宫,有事续议。”
那五位内阁大臣、以及工部、刑部、吏部三部的尚书立即领命。但兵部、户部和礼部目前没有尚书啊。
程博简也不提醒皇帝,倒是聂闻中小心翼翼道:“皇上,兵部、户部、礼部目前是三位左侍郎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