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元菱心中已然怒了。
但她绝不能被邬思明抓住把柄。当即朗声道:“邬大人此言差矣。流言龌龊,智者止之。邬大人这般饱学之士,非但不想着替皇上肃清不实之言,反而以此为要协,实非君子所为。怪不得……”
她眼中突然露出嘲讽:“怪不得邬大人提前出了宫,想是皇上也不想再听你这些阴沟里掏出来的言论,怕污了长信宫的大殿吧。”
邬思明勃然变色。
他可是内阁次辅,从来只看首辅程博简的脸色。什么内务总管,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以前的成汝培、后来的徐超喜,哪个见他不是客客气气。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竟然对自己出言不逊。
也太凶悍了。
“邬某奉劝姑娘一句。根基未稳,不要太猖狂,有你哭的日子,走着瞧吧!”
邬思明拂袖而去。
呵。何元菱冷笑。倒不是骄傲,自己好歹是先帝聊天群群主,老天安排的任务尚未完成,肯定死不了。最多受点气、吃点苦。还真不会哭给你看。
回到廊下,仁秀刚送了聂闻中,和何元菱前后脚进来。
仁秀问:“邬大人脸色不太好看,没为难你吧?”
“他为难不了我。”
这话,其实还是承认被为难了。仁秀心里懂,从邬思明沉着脸先出来,过了一会儿聂闻中又满面春风地出来,他就猜到,皇帝如今喜恶太过明显,何元菱怕要被找茬。
“这些阁臣势力都非同一般,你要小心周旋,一不落把柄、二不要站队。”
“是,还是仁秀公公对我好。”
仁秀还是没按捺住,又问:“他到底找你何事?”
何元菱也没遮掩:“要我劝皇上立后。也实在太看得起我了。”
仁秀挑挑眉,胖脸上的小眼睛闪了闪精光:“那是你不知道刚刚早朝发生了什么。”
“不是说有御史劝奏皇上立后?”
“这算什么。皇上没有亲政之时,这些劝奏也是一封接着一封,跟雪片似的,只是皇上一律不看罢了。”
“如此说来,不过是常规动作。邬大人怎会如此气急败坏?”
仁秀望了望她:“因为有人惹怒了皇上。他们在朝会上将矛头直指……你。”
“我?”何元菱这下终于明白,想来是有人胡言乱语,将皇帝不愿立后归罪到自己身上。她心中愤懑起来,“原来邬大人不是威胁我,是已经有人这么说了啊。”
仁秀有些意外。这邬思明竟然将那些话说到何元菱跟前去,何元菱虽是总管,却还是个年轻姑娘家,十六岁都没满呢,说这些,简直为老不尊。
鄙视他啊。
“你还是赶紧进去安慰一下皇上,可怜皇上从散朝后脸色就一直黑的。”
“嗯嗯,这就去。”
话音未落,人已经进了殿。
偏殿书房内,秦栩君正闭目养神,郭展将旁边轻轻地给他打着扇子。
七月的天,虽是午后落了一场雨,依然很闷热。
何元菱蹑手蹑脚,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悄悄地从郭展手中接过扇子。郭展识趣,头一低,退到了殿外。
秦栩君靠在高座龙椅背上,身后垫着软垫。哪怕是闭目养神,也是微蹙着眉头,似有心事的模样。
果然如仁秀所说,散朝都是黑着脸的。
现在脸色虽然不黑,却依然笼罩着阴郁,这是从未见过的弘晖皇帝。
何元菱知道他必定身心俱疲,不忍打搅他,轻轻地挥动着扇子,宛若初识时扇动冰块凉风一般。
只是那时候,秦栩君还像个孩童般,脸上都是猜不透的嘲讽或欢喜。虽是乖戾,却也有格外的少年心性。
不到一个月。换了个环境、换了个“身份”,他就完全不同。
他变成了帝国真正的皇帝,必须迅速成长。
半晌,秦栩君突然一颤,猛地惊醒。
“皇上!”何元菱被他吓倒,扔了扇子扑过去。
秦栩君睁开眼睛,第一眼便望见何元菱关切的面容,不由伸手抓住她,喃喃地道:“小菱,是你……”
他长舒一口气,终于展眉:“朕只是想闭一下眼睛,竟睡着了。”
嗯,看来您不仅睡着了,还做梦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