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老白头又哼哼。反正他已经裹了绢子,哼就哼,不怕不怕的。而且老白头已经感觉到系在脸上的绢子非常柔软细腻,还凉丝丝的,一定是极好的料子,心中顿时觉得自己这张脸好值钱。
而且这公子不是很爱干净吗,自己裹过的绢子,说不定他就不要了。
如此一想,老白头的心情顿时变好了。
“这一面是加了芝麻的,这一面是加了玫瑰的,这一面是不是模样都不一样?呵呵,这里头裹的不是山楂,却是新鲜的橘子瓣儿。”
真会玩啊。果然能称霸秋月街集市。
“一样要一个吧。”
何元菱乐呵呵地,正要找仁秀付钱,秦栩君笑道:“全要了,每人一串,剩下的带回去吃。”
一锭银子塞到了老白头手里。
老白头幸福得差点晕过去,都不用掂,这么大一锭银子,自己要卖一个月糖葫芦才赚得到啊。索性大方地将草架子往郭展怀里一塞。
“这个也送你们吧,不然你们也不好拿对吧?呵呵,公子太有眼光了……”
话音未落,旁边气喘呈呈跑来一个小厮:“老白头,各色来一串。”
老白头双手一摊:“没了,卖完了。”
那小厮勃然变色:“我可是每日都来买的,你卖给别人也该给我留着。”
老白头扯下绢子,脸色有些为难:“你也没叫我留啊,别的客人要,自然就卖给他们了。”
小厮已经望见举着草架子的郭展,打量一番,显然打架是肯定没有优势了。
但小厮不怕,人家上头有人。
“你要这么多干嘛?匀三串来,小爷给钱。”
郭展也是个楞脾气。你要好好说,他兴许还会问问秦栩君的意思,但你这么横,郭展脾气就上来了。
“我们主人全买了。不匀!”
“不匀?那就别怪小爷不给钱了。”
只听他一声呼哨,立刻从街角冲出来几个身型剽悍的流浪汉。
郭展立刻将草架子塞给旁边的何元菱:“保护主人!”然后拉开架势,威风凛凛。
十几名打扮成随从模样的太监立刻冲上前来,保护在秦栩君与何元菱身前,有几名已冲上前去,和郭展并列一处,拿出了打群架的气势。
“咱们腾地方给他们打架。”何元菱乐呵呵地扛着草架子往回走,秦栩君也赶紧跟上。
倒是李宜真特别有眼力见儿,上前道:“何姑娘,奴婢来拿吧。”顺势就将草架子接了过去。
隐藏在人群中的内宫侍卫们早已暗暗蓄力,请示的眼神向皇上送过来。
多难得见到的街头斗殴啊,这些武艺高强的侍卫们一出手,三下五除二的,一点不惊险。秦栩君微微摆手,示意他们暂时观望。
太监们当然知道人群中暗藏着好些侍卫,自然也是有恃无恐,前排摆姿势准备打架,后排组成人墙保护皇帝、顺便看看热闹。
真是长信宫太监的好福利啊。
要说长信宫这些太监,都是从兴云山庄跟进宫的,打群架那是有经验的。
就缺机会。
今天能“合法”打群架,早就兴奋得不要不要的。
郭展虽然愣脾气,在皇帝身边呆着,也知道了不少规矩。一双拳头提在胸.前,吼声问:“臭虫屑小,有本事报上名来,让爷爷知道自己打的是谁!”
那小厮也不知是横行惯了,还是真没眼力见,丝毫没觉得这家人出门带十几个随从,自己是不是惹得起。
他大叫道:“小爷我叫你死个明白!都察院俞大人、便是小爷我的主人,你等掂量掂量,趁早屁滚尿……啊!”
脸上已经吃了郭展一拳。
“上啊,打死他们!敢动小爷,打死打死!”小厮狂叫声中,流浪汉已经一涌而上。
能跟着皇帝微服出来的太监,莫不是忠心又精壮的,虽算不上武功高强,却也是打架好手。
而那些流浪汉生得虽然剽悍,却也不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杀手,至多是打架打得多,招式更不要脸。
双方一团混战,打得尘土飞扬。
老白头在他们混战之初就已经跑走了。吓死他了,卖个糖葫芦还卖出街头斗殴来,幸好得了一锭银子和一方绢子,这绢子回去给老伴,定然能美死她。
街道上已然腾空,摆摊的也都跑到街边,原本过往的路人们都踮着脚、躲得远远地看热闹。
更过分的是两边的街坊,纷纷打开二楼的窗户,伸出脑袋来观战。
顺便还扔下些瓜子壳。
说来也奇怪。明明双方人数差不多、武力值也差不多,按理应该势均力敌才是,可每回扭打到不可开交之时,流浪汉都会发出“啊”的一声怪叫,跌倒在地。
太监们立刻反扑,掐脖子揪头发踩脑袋挖眼珠,什么招式管用就上什么。
眼见着流浪汉跌倒几次,终于反应过来,有人大叫道:“特么了个巴子,着了道了,他们有暗器!”
小厮挥手大喊:“尼玛的不要脸玩阴的!走,咱们回去喊人!”
嘴还特别凶:“你们等着,有种不要跑,等小爷喊人过来决一死战!”
“决一死战!”
“受死吧!”
“老子打死你只要用一根小指头!”
四周街边顿时哄堂大笑,嘲讽之声不绝于耳。
“保护你方小指头,快滚吧。”
“俞大人怎么养了你们一群废物哈哈哈哈!”
“废物归废物,但扑街的姿势还是很好看的哈哈哈哈!”
哄笑声中,一群人灰溜溜地跑走。
何元菱还饶有兴致地看着街中央的战场,秦栩君却已经悄无声息递了一个眼色给人群中的侍卫。
那侍卫心领神会,立刻从人群中抽身而出,跟上了那小厮。
这一仗打得猝不及防、也很畅快过瘾。虽然太监们也是衣服破的破、脸上花的花,但彼此都带着胜利的喜悦。
总算仁秀没有昏头。
他打架资质实在平庸,没有参与,也不像年轻人那般容易激动。当即已经冷静下来,低声对秦栩君道:“主人,太触目了,此地不宜久留。”
秦栩君也知道自己其实不可能出宫很久,如此闹腾一出,很快就会传开。趁着还没人识出自己的身份,早点回宫为妙。
当即招手叫李宜真过来,拔了三串糖葫芦:“其余的你们分了。回程!”
一群人偷偷摸摸出宫、不可一世回宫。知道的是打群架打赢了,不知道的看这一行喜庆、还以为娶亲归来。
轿子里,秦栩君心情变得非常愉悦。
“那些人也不笨,还知道有暗器。哈哈。”
何元菱撇嘴:“还是笨,都摔几次了,才发现有暗器。果然只配当流浪汉。”
说到这个,秦栩君也着实有些奇怪:“都察院俞大人,莫不是俞达?他府上的小厮怎么会和街头的流浪汉沆瀣一气?”
何元菱道:“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黑白通吃。别小看这些流浪汉,街头的流浪汉往往是官家的眼线。瞧着他们每日无所事事,却从来不愁吃喝,这背后定然是有人养着。”
“你说得有理。”
“早先在江南,束知县就是动了这些流浪汉,得罪了当时的地头蛇,差点闹出祸事来。”
“束俊才?”醋味儿又上来了。但这回秦栩君忍住了。
他知道何元菱也并没有接触过很多官员,又是直接从江南到的京城,她要举例,自然也只能举自己知道的例子。
何元菱点点头:“正是。束知县也是想动一动这些地方官的权势,他们把持乡里不是一天两天,多少县令来了,不是被他们弄走,就是被他们同化。盘根错节,实在难搞得很。”
秦栩君叹道:“没想到从上至下,都有一样的烦恼。”
“所以这个俞大人,肯定也有问题。一个小小的奴才就如此嚣张,京城可是天子脚下,论官阶,在俞大人之上的也还有好些,加上亲王府郡王府,一个小小的俞府,也算不上权势滔天,怎么就嚣张成这样?”
“所以朕叫人跟去打探了。”
何元菱一愣:“咦,何时的事,奴婢一直跟在您身边都没察觉。”
秦栩君嘿嘿一笑:“一个眼色的事儿,侍卫藏在人群里,心领神会。”
何元菱狠狠地咬了一颗糖葫芦,赞道:“皇上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好棒。”
秦栩君也不客气,从她手中夺过糖葫芦,也咬了一颗:“朕还有好多你不知道的技能呢。”
“哎皇上,这是奴婢咬过的!”何元菱瞠目结舌。
“朕又不嫌弃你。”
呃,就算您不嫌弃,这样也不妥吧?
何元菱道:“要不,奴婢不吃了,都给皇上吧。”
哪知道秦栩君将自己吃了一半的那串芝麻糖葫芦又递了过来:“咱俩换着吃,就能多尝一种味道了。”
还加了一句:“小菱肯定也不会嫌弃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