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其实没有必要问他想断几条腿,因为他本来也就只有两条嘛。”容守突然摸着下巴笑道。
“你的意思是……”左南祁期待地看向他。
容守理所当然道:“杀了他儿子,再打断他第三条腿,他自然就不会再反对了。”
左南祁不解道:“第三条腿?”
他的表情明显表示了他第一次知道人还有第三条腿。
容守道:“是啊,第三条腿。”
众人顺着容守的手看去,看向了顾侍郎,两腿之间……
左南祁:“……”
“……”
“……”
“本侯突然觉得,这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左南祁笑得玩味。
李侍郎是东瀛有名的大孝子,对双亲从来都是言听计从,敬重非常,其事迹也一直为人所称颂。古语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断子绝孙,想来是比杀了他还让人痛快。
李侍郎的脸由红转白,慢慢又变青。
他艰难道:“姑娘说笑了。”
“你可以试试,看看我到底是不是说笑。”容守提议。
……
望着李侍郎离去时频频回头的萧瑟背影,容守觉得自己真是个好人。而且还是做了好事不留名的那种。
“顾眉谢过小侯爷救命之恩。”
顾眉拉着李若向左南祁跪了下去,行了个不可谓不隆重的的大礼。
“当年本侯欠你一个人情,今日权当还了你,所以,你不必如此。”
是吗?如果真的不必如此,你现在就应该伸手去扶了吧。容守默默地想。
然后走过去将两人给扶了起来。
顾眉微微颔首道:“当年?顾眉并不记得当年发生过什么事。”
左南祁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顾挽教出来的女儿,到底是个聪明伶俐的。
“这位可是君绝郡主?”李若上下打量容守一番。
容守叹道:“如果我说我不是,你怕是也不信吧。”
“求郡主恕罪!”李若突然啪地一声又对着容守跪了下去。
“……”容守半晌道,“李姑娘有话直说就是,你这么跪来跪去的,我怕折寿啊。”
李若急切抬头,“郡主还是在怪李若对不对?”
“其实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可能你误会了什么,我并没有……”
不等容守说完,李若忙道:“郡主毁容之事确实是李若让人散播出去的,但那是因为丰卿卿跟我说。郡主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对袭月的母亲江姨娘不敬。我与袭月自幼相识,情同姐妹,所以就生出了报复的心理。但后来听袭月说……还请郡主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容守好好回忆了一下自己这几个月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丰功伟绩,最后倒是回想起了自己被丰袭月拎着鞭子抽的哭爹喊娘的惨样。
果然,传言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容守上前扶起李若,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说我其实都忘了的。你瞧你,还说出来做什么,若换做是我,打死也不承认。哈哈哈哈哈哈……”
李若想点头,最后还是一语不发地摇了摇头。
看上去跟丰袭月一般汉子,想不到还是个老实巴交的实诚人。容守心道。
李若从袖中摸出一枚玉佩,托孤似得交给容守,认真道:“这枚玉佩是东瀛首富之女卫妤姑娘之物,代表了她的一个承诺,郡主以后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拿着这个去找她。”
容守目光凝固在了那玉佩上头,随即两手一推,道:“无功不受禄,我觉得你更应该给小侯爷才是。”
顾眉望了眼左南祁,道:“此物小侯爷怕是用不上,况且我二人日后定不会再回凤都,留着无用,倒不如赠与郡主,也好有个妙用。”
容守又推脱了几下,可李若执意要给,只好千恩万谢地收下。
回得马车上,已经是小半个时辰后了。
容守瞧了瞧手里的玉佩,又瞅了瞅左南祁手上戴着的那枚扳指。
看了半天,突然道:“如果我用手里的玉佩,换你的青玉扳指,你会同意吗?”
“为什么?”
左南祁看着他手里的东西,估摸着是不是上面出现了什么瑕疵。
容守道:“因为我喜欢。”
左南祁寻找瑕疵的目光停住了,半晌才端起桌上的茶,手指缓缓敲打着茶杯,道:“我书房里还有许多青玉,你若是喜欢的话,都拿去吧。”
容守道:“它们都不是扳指。”
“我让人给你雕。”左南祁低头饮茶。
“可它们不是楚王送你的。”
左南祁一顿,放下茶杯抬眸去看她,“这才是你真正想说的?”
容守笑道:“以我对楚王的了解,以楚王对玉器的了解。你手上这个,绝非凡品。”
左南祁刻意地忽略那呼之欲出的答案,期待他有不一样的回答,“所以?”
“值钱。”
“……”
“值很多钱。”瞧见左南祁又是皱眉又是沉默,容守忙补充道。
左南祁这次沉默的更久,许久许久才重新端起凉了的茶水,道:“晋王府被抄了吗?”
“我来的时候还没有。”容守认真地想了想道。
“君离还活在人世吗?”
容守笑道:“如果他知道你这么操心他的话,一定也会让楚王这么操心你的。”
左南祁假装自己没有听见这句话。
他努力把话题拉回去,“既然晋王府没被抄,君离也还活的好好的。你应该是不用为吃穿发愁的才是,为何还要把算盘打到我头上?”
容守反问:“你会嫌自己钱多吗?”
“……”
“你不肯吗?”容守小心翼翼地去碰他那只手。
左南祁道:“你看我的样子像是肯吗?”
左手不动声色地移了移。
容守紧跟着也移了移,悲痛欲绝地捶了下自己的胸口:“南祁,你说过我们是朋友的。你怎么能因为这是你心上人送的,就不肯跟我换呢。你这是重色轻友啊。”
“激将法对我没用。”
容守笑眯眯地看着他。
左南祁忍不住问了句:“若是我看上君离送给你的东西,你可愿给我?”
容守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喜欢我那个佛铃,早说啊。”
边说着,边将腰上的佛铃解下给他。
左南祁沉默了。
良久。
容守不死心道:“真的不肯吗?”
左南祁一语不发地点头。
容守执着道:“那给我看一下总行了吧?”
左南祁一语不发地摇头。
容守道:“怎么,难道我还会不还你了?”
左南祁抬眸道:“你不会吗?”
容守痛心疾首道:“你怎么会……”
这么了解我呢!
谁知,左南祁突然将青玉扳指取下,放到了他手里。
容守惊诧道:“你不怕我不还你了?”
左南祁重新给两人倒了杯茶,慢悠悠地道:“如果你觉得以你的身手能活着走出这个车厢,倒是可以试试。当然,我一向心肠软,不会对你如何。不过外面那些人不怎么服我的管教,一不小心在你身上捅了那么几十个窟窿。我也很是无奈。”
“……”
容守觉得自己的表情现在定然是更无奈的。
同时,他表示不能将眼前这人与“心肠软”三个字联系起来。
“其实,我觉得你还是不能太纵容自己的手下了。”容守好半天才感叹出这么一句。
车轮轱辘轱辘地转动。
两人相对而坐,喝茶的喝茶,打瞌睡的打瞌睡,竟是一派祥和。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左南祁突然道:“很久之前,我就让人告诉过你李若散播流言之事。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装傻?”
容守半睁着眼睛道:“一想到她待会儿又要解释又要求饶,我就嫌麻烦。况且女孩子家脸皮都薄,能不捅破就不捅破。”
左南祁道:“那你为什么要帮她们?”
容守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把眼睛闭的更严实,道:“东瀛百姓都说你心狠手辣,可今日你不是也救了她们一回吗?可见世间之事,不可一概而论。”
左南祁微愣,伸手撩开帘子,抬头望向蔚蓝的天空。
外头阳光灿烂,照射进来,整个脸庞都笼罩在金色的光晕之中。
不可一概而论吗……
不归山上的路,并非大道,而是由无数汉白玉铺成的一条长长阶梯,隐没在荫蔽山林,蔓延至山顶云间。
马车上不去,只能步行。
所以当他们赶到菩提寺时,已经是寅时了。
踏上最后一级阶梯的那一刻,容守也不管来往的香客,直接烂泥般瘫倒在地,气若游丝道:“菩提寺不愧为江湖中最洁净无尘之所在,果真是易守难攻的好地界。哪怕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躲在这里,我也不想再爬上来了。”
心悦也是气喘吁吁,挥着袖子狂扇风。但还是看不惯容守此种作态,嘴巴几乎翘上天去。
左南祁却面不改色,拖了容守就走,道:“休息够了便进去,此处为山野密林,多的是毒蛇猛兽。仔细脚下。”
心悦跟寺里的住持交代了几句什么,便有有弟子很快给他们安排了几间禅房。
容守闭着眼睛摸上床,睡了足足三个时辰才转醒。
外头已经漆黑一片,屋里也没点灯。
他就着月色翻身下床喝了口水,到池边随便抹了把脸就向着灯火辉煌的禅院去了。
大殿上的灯火每夜都是通亮的。
打坐的一个小师父起身时正好瞧见了进门的容守,双手合十,问道:“郡主醒了,可要用些斋饭?”
容守摇摇头,道:“我还不饿,先不吃。小侯爷今日都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