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个个故作肃然,腰板挺直,却是掩盖不住的满脸通红,那表情简直恨不得把头埋到土里去的好。
太尴尬了!真的太尴尬了!
亲眼看着自家老婆给自己带绿帽子都没这么恐怖,至少不用担心被杀人灭口。
也只有君衍身后三步远的暮色一脸茫然,似乎没听懂。
他也确实没有听懂就是了。
四周一片死寂。
恍惚间,都能清楚的听见自己格外有力的心跳声。
“问世间情为何物,两岸猿声啼不住。”容守落下最后一枚棋子,对僵在原地的左南祁同情地道了句,“这局算你输了,回头别忘了去吹雪阁,五妹妹一直在等你。”
棋盘上,不知何时被人摆满了黑子。
……
左南祁一张脸由红转白再转青,最后无比艰难地吐出一句,“你故意的。”
容守仰天长叹道:“我是故意逗你的,可是……可是我没想到你玩起来这么不要命。”
左南祁喃喃道:“你还真不愧是他的人……”
容守抬头对楚王道:“不好意思,利用了你一下。”
君衍好笑道:“真的不好意思?”
容守笑眯眯道:“当然!但这种不好意思,一般不会影响我的决定。”
“……”
君衍干脆转头不再去看他,左南祁正好没来得及收回目光,蓦地相撞,他浅浅一笑。道:“今日这番话,你难道不该是对我说才是吗?”
容守不止一次怀疑,左南祁脖子上的那抹红,很有往上漫溢的架势。
可到底没来得及漫上来。因为左南祁已经起了身,面无表情地往外走去。
君衍道:“先别走,我有话问你。”
左南祁权当自己耳聋,饶过他就走。
擦肩而过的瞬间,却被一把抓住手腕,狠狠抽了两下,没抽出来。
君衍道:“急什么,难道你就不好奇,方才那番话,我到底听进去了多少?”
暮色依旧没有反应,众侍卫则是忍住不能有反应。
左南祁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一张脸阴郁的可怕,干巴巴道:“利用了你,不好意思。”
君衍笑道:“真的不好意思?”
众人莫名觉得这两句话听着有些耳熟,容守则是好奇左南祁会不会回一句跟他一样的。
但左南祁显然是个正经人,至少比他正经。
“骗你我图什么!”左南祁抬头瞪着他,显然是恼羞成怒了。
容守突然觉得这句话也莫名耳熟。
君衍默然片刻,却迟迟等不来下半句,只好叹道:“其实,我更喜欢你这么骗我。你不图什么,我却图个心情愉快。”
容守适时插嘴,“哦,原来你觉得在背后听别人说思慕你,很是心情愉快。也对,这确实是件有趣的事,尤其看那人被自己骗的团团转。”
左南祁脸色黑的彻底。
君衍哭笑不得:“……郡主可否慎言。”
容守纠结道:“你觉得我的肾,真的可以说话吗?”
君衍突然叹了口气:“弄玉公主今日也来了菩提寺上香,如果知道郡主在此,定然欣喜。”
容守也叹气:“听闻楚王殿下对亡妻情深不改,原来早已另觅佳人。就连来菩提寺上香,都要同行,真当的上情深意重四个字。”
“……”
容守回头对左南祁笑道:“千家二小姐这会儿听佛法应该是听的差不多了,我们快些回去吧。都说小别胜新婚,她现在一定很想你。”
左南祁面无表情道:“我更希望她想人的是你。”
容守自觉今日说的过多,忙闭上了嘴巴,装出了副肃容。
左南祁目光慢慢落在自己被拽的右手上,意思再明白不过。
君衍这回倒也顺着他的意思松了手,一手负在身后,握着折扇的手触了触他的脸颊。
左南祁下意识地将头一偏,却仍是没有躲过。
“你在发烧,怎么还出来吹风?”反手解下身上白色的披风披在他的身上。
肩膀和背上传来的暖意差点将他灼伤。左南祁不语一发,后退两步往亭外走去。
“小祁。”君衍轻唤一声。
左南祁身影顿了顿,然而终究是没有停下。他这回连容守也不等了,步子迈的飞快,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层层树影中。
容守哀怨地望着君衍:“你将他气走了。”
身后有个侍卫终于忍不下去了,不满的咕哝道:“难道不是郡主自己气走的吗?”
明知他们王爷就在后面站着,却还故意……故意诱导小侯爷说什么思慕他们王爷的话来,明摆着不是要两人难堪又是什么!
有人立即附和:“就是。”
“她故意的吧?”
“肯定啊,瞎子都看得出来!”
“可不是,她刚才明明都看见我们王爷了,还、还故意误导小侯爷!”
一个个平常都规矩的很,从不多嘴多舌。这会儿也是真的忍无可忍了,你一句我一句,说个没完,愈演愈烈。
容守:“……”
容守摸了摸鼻子。心道:“我不过就是想逗一逗左南祁罢了,谁想他居然有这么多肺腑之言?要真说起来,你们王爷说不定还会感谢我呢,你们这群小屁孩!懂什么!”
暮色回头瞪了一眼,后面立即安静了。
君衍在左南祁方才的位置上坐下,道:“暮色,托寺里的小师傅煎副伤寒药送去东禅院。”顿了下,“记得再寻些蜜饯过去。”
又道:“别让他知道是我。”
“是。”想了想又道:“王爷昨日风寒未好,不要出这亭子,属下去取件披风来。”
一群侍卫,也退到了十几步开外。走时,竟都是不约而同地看了容守一眼,依旧愤愤。
容守视而不见,将桌上的棋盘收拾好后,笑眯眯地对君衍道:“菩提寺的莲池水不够凉,实在比不上寒山冷家的寒潭,楚王殿下下一次倒是可以去试一试。”
君衍曲起拳头咳嗽了几声,慢悠悠道:“冷家已亡,寒谭是否还在,尚未可知。不过境心湖的风景倒真是不错,难怪连览遍天下奇景的花魁娘子——水月姑娘都要亲自来看一看。”
容守笑容一僵,看来昨晚跟水月偷偷在境心湖会面,果真被他看见了。
容守哈哈笑了几声,装傻道:“是吗?原来菩提寺有个境心湖?是‘菩提境心,拈花一笑’里的那个境心湖吗?我都不知道呢。”
“嗯,小王也是不知。”
两人一起装糊涂。
暮色很快就回来了,除了臂弯处的披风,手里还端了碗药。君衍一语不发地端起,眉头都不皱就喝了下去。
趁这个档口,容守打量了那叫暮色的男子片刻。二三十岁,个子高高的,肤色微黑,有点木然的呆愣感,很难想象会是君衍这种人的贴身侍卫。
倒不是容守看不起他,只是觉得有些格格不入,一个太精明,一个似乎太不精明,不搭。
不过听说有些人是外表木然,内里奸诈,城府极深。这男子莫非也是?
容守笑道:“不愧是楚王殿下教出来的人,果然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佩服!”
左南祁那番石破天惊的话连他都惊着了,这人还仿佛毫无所察,可不是令人佩服么?
暮色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着他,认真地想了想才道:“君绝郡主,久仰大名。”
容守:“……”
如果不是这人一副无比认真的模样,他又忍不住想起凤都城那些令人头大的传言了。只是同样的话,他说出来,却是真正的不带丝毫讽刺之意。
君衍喝完了药,正拿一方雪白的丝帕轻拭嘴角,道:“暮色一心武道,心无旁骛,郡主所言,他并不懂。”
不懂?
……不会吧?
容守转头道:“暮色?是叫暮色对吧?你对方才小侯爷那番肺腑之言,有什么看法?有没有觉得……”
暮色铿锵有力道:“兄弟情深!”
容守:“……”
大哥,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兄弟情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