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9月15日,晚上九点半。
这座特大城市还踩在夏天的小尾巴上,夜里九点多也只是刚有点凉意,挺舒服。
是一个很平凡的夜晚。
——本该是这样的。
如果顾卷没有好端端地走在小胡同里,却被隐蔽在夜幕中从天而降的一只黑盒子咔嚓一声砸中,并当场倒下的话。
脑海中,一片混沌。
隐隐地,由远而近地,晕乎乎的青年脑内,响起了老式机械键盘的清脆声音。
咔嗒咔嗒咔嗒、咔嗒咔嗒……
迷糊中,听不出键盘的声音响了多久,顾卷阖着的眼前那一片漆黑里,终于出现一行漂浮在虚空中的字。
字体是仿宋,大小接近电脑上的二号字。
显示的效果一般般,字体大了,边角就有点马赛克效果。速度也慢吞吞的,“你好,宿主。感谢接收xd-000319号演员事业发展系统。我将、”
字迹停了停,光标迟钝地闪了一下。
似乎是这位“系统”终于发现,自己能量压缩的实体黑匣子,在融入宿主意识空间之前,先把宿主在物理意义上直接……干倒地了。
顾卷脑内的打字声又响了一阵子,机械键盘那种咔嗒咔嗒的声音似乎努力加快,却又做不到。
还是一字字跳出来,一行行显示。
“抱歉。将启动紧急求助,请求使用您的随身通讯模块化硬件。”
“判定处于紧急情况,1分钟内无应答将默认授权成功。”
“……”
“授权成功,开始按顺序呼叫近期联系人。”
随身通讯模块化硬件——也就是我们叫做手机的那个东西的主人顾卷,此刻昏昏沉沉,甚至判断不出这个和打字机一样的“系统”是不是自己发癔症的幻觉。
但他意识到,起码,呼救是没错的。
艰难地抬手想摸出手机的时候,却发现,放在裤子兜里的手机已经接通了,甚至开了定向免提。
手机里一个急切的声音响起来,在躺倒的人听来,闹腾得嗡嗡作响:“喂?老四?你咋了,我没听清,一声电流特刺耳。不是说录完节目回来聚餐吗,你在哪儿啊?喂?顾卷?”
“别吵……”
昏睡中蹙眉的年轻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蜷缩着,露出了纤细白皙的颈。
暗淡的路灯下,还是能看出他容貌极俊秀,睫毛浓密纤长,肌肤莹白如玉,质感竟似透明。
睡美人的颊边,还带着些许高烧中的红晕,有点撩人。
这样美得惊人的容色却是有代价的。
虚握着放在耳边的手机传出的声音已越发焦急,却没唤醒他的神志。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向边上其他人吼了一句:“老二!我微信收到他手机发的定位了。不太对,别是路上低血糖犯了,咱俩去看看!”
挂断了电话,失去意识的顾卷,和他急匆匆正赶来的朋友都不知道的是,在隔了三条胡同的一个监控死角处,停着两辆面包车,还有七八个满身酒气的彪形大汉。
流里流气的几个男的叼着烟,等了好一阵子,却半晌不见有人过来,终于等得不耐烦了,啐了一口,“那小子今天可能不从这儿过吧,下回下回!”
说着,勾肩搭背摇摇晃晃地上了车,离开了这片狭窄的胡同区。
当顾卷再次恢复意识,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在医院。
左右两道目光的注视下,床上身型纤细,看起来有点柔弱的伤患,颤巍巍地抬起了浓密的睫毛,睁开了眼睛。
他捂着一阵阵发疼的右侧脑袋,勉强着要撑起上半身,被守在床边的人立马按了回去。
顾卷眼神中还带着些刚苏醒的水气,他望向一旁——是两个挺帅气的男生。
高些的寸头男生,把他按躺下。稍矮一点的娃娃脸开口说:“老四,都烧到39度了,别逞强,距离话剧试镜还有两天,你好好歇歇,咱十拿九稳,别担心!”他说这话时眉飞色舞,表情和语调一样丰富。
躺在床上,全身软绵绵的顾卷反应慢了半拍,脑子几乎转不动,费力思考了一下。一边在想“什么话剧”,一边慢吞吞开口,“你们是……?”
二人对视了一眼。
娃娃脸一脸不可思议,“老四?顾卷?你逗我吗,还是……你、你可别说你失忆了?!”
高个子思考了一下,“是不是发烧烧得厉害了,我去找大夫。”
顾卷心里暗暗疑惑,遇到的这两个青年,看来是救助自己到了医院,不像坏人,但的确素昧平生。
他一脸纯然懵懂。
矮些的男生看着他,痛心疾首,“这都什么事儿啊,我就觉得那个节目虽好,但会很折腾人!”
“……咱们认识?”仰躺着的病人迷茫地看他。
男生看着他大大地叹了口气,“我,方书意,你一般叫我意哥。”
他看了一眼穿着病号服显得手腕和脖颈格外纤细、眼神懵懂充满信任的病人。
“……好啦开玩笑的,你一般叫我书意。刚才那个,是辰扬。我是宿舍老三,他是老二,你最小。怎么样,想起什么没?”
方书意嘴上不停,“老大现在在新疆拍戏。就他,跟他老乡、《别后悔》的制片助理,推荐你去上那真人秀。这家伙美滋滋和我们说,全谈妥了。还说咱的老四多聪明!670多分来的国戏啊,万一走运撑到半决赛,奖金加起来至少30万,能解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