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高台上那一人,俯瞰众生,目光冰冷。
终于,冯源道作为当朝宰相,膝盖一软,跪了下去。众臣纷纷效仿,很快,在他面前,再也没有一个站着的人了。
十年生死拼搏,他终于走到了人生的最巅峰。
……
回想起原书中描述的男主那冷酷霸道的范儿,云舒还觉得挺苏的。
如今看着自己面前这一番鬼哭狼嚎的闹腾,七八名勾结叛贼的犯罪嫌疑人被往外拖着,有的破口大骂,还有的呼叫喊冤。
其中那位络腮胡子的老兄,声音尤其嘹亮。
“陛下,臣冤枉啊,臣虽然跟那狗贼是儿女亲家,但这几日来往不过是商议儿女亲事……”
他一边哭喊着,一边扑倒在地,赖皮狗一般满地打滚。看他满身甲胄,还是个武将。
几名捉拿他的侍卫也没料到会有这种不体面的举动,一时竟然被他挣脱了。
这络腮胡子在地上滚了一个圈,突然蹦了起来。手中锐芒一闪,整个人化作一道利箭,冲着高台的云舒直扑过来。
他距离御座不远,速度又快如闪电。
一时间侍卫防备不及,竟然被他杀到了云舒面前。
云舒吓了一跳,眼睁睁看着利刃逼近喉咙,想要起身躲避,却已经来不及了。
大殿之上顿时人人愕然,包括江图南都愣住了。
御座周围根本没有几个侍卫,因为皇帝不需要侍卫,天下人皆知,楚王殿下是当世无双的武道高手,万夫莫敌。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这万夫莫敌的高手如今面对刺客,面露惊惧,身体僵硬。
甚至连刺客本人都没料到。眼看着手中短剑逼近目标,他心中狂喜,虽然不明白这逆贼为什么不躲,也许是大梁历代祖宗庇佑吧。
江图南小心看着云舒的表情,作为陪伴多年的战友,他很清楚,在主君亲情的寄托里,谢晟母子占据着一个非常特殊的位置。
其实他完全白操心,云舒对这两母子没有任何感情,而且从道义上来讲,这两人虽然帮助过少年时候的谢景,在掌权之后的回报也绝对仁至义尽了。若真是通王谋划了下毒之事,他绝不会心慈手软的。
看到云舒表情不变,江图南继续道:“另外臣还查到了一件事,牵扯通王。”
“何事?”
“最近京城发生了数起女子失踪案件。因为失踪的非是良家,衙门也没有太重视。”
云舒蹙眉,“是贱籍女子吗?”
江图南摇摇头,“娼妓之流也是有青楼挂靠的,失踪了老鸨肯定要闹起来,派人追查。”
“这次失踪的,都是北狄的俘虏女子,而且多为皇族直系,或者原本地位尊崇的夫人。”
云舒惊讶了。
原主谢景南征北战,功勋赫赫,北狄在三年前被其灭了国,其皇族宗室都被俘虏来了京城。他没有将俘虏女子分赐属下或者充作军妓的习惯,这些人都被划定了一个专门的坊市安置,做活谋生。因为语言不通,生活封闭,与外界的交流极少。
按照江图南的说法,最近陆续有几十个女子失踪。
多数是年轻女子,却也有几位中年妇人。因为北狄人受不了劳作的苦日子,几年间陆续有外逃的,所以一开始也没人注意,直到最近数量越来越多,才报到府衙去。
江图南安排密探追查,本来以为是哪个黑道帮派掳掠女子贩卖的,结果一来二去竟然查到了通王府头上。
“你是说谢晟他暗中掳掠北狄的皇族之女。”云舒满脸疑惑。
他疑惑的不是谢晟胆敢干出这种事,之前见面,他已经充分认识到这个庶弟的纨绔本性。而是疑惑以谢晟如今的权势,想要纳几个北狄俘虏为侍妾,用得着这种手段吗?
因为母亲之死,男主深恨北狄,那些俘虏大多过得贫苦不堪,往日的公主郡主也都要日夜做活,很多人巴不得给人做妾。
这几年里,也有不少京中权贵收纳北狄的亡国之女为侍妾奴婢的。
“臣也纳闷,所以又暗中查了一下那些女子的下落,却发现,自入通王府之后,这些女子都诡异地消失无踪了。”江图南面色沉重。
云舒立时警惕起来,她记得之前历史上,某个朝代的一位王爷,后宅就是荒淫无道的地狱,多年来买入府中的女子数以百计,却从未出来过。直到某天大雨冲垮了院墙,露出森森白骨,才暴露出这桩丑陋的恶行。倘若谢晟也是这等淫邪之人,云舒绝不会轻饶了他。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朕要知道真相。另外,”云舒顿了顿,继续道,“朕今日去通王府,凑巧也得知了一个秘密。崇善太妃应该有一件事情隐瞒着朕,此时极有可能关系朕的母后,交你一并详查。”
“陛下如何得知?”江图南诧异地仰头望着云舒。皇帝这番话没头没尾的。
云舒垂下视线,“只是朕凑巧得知,你不必多问,只要照这个方向调查就好。”
他相信江图南的能力,绝对会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
江图南低头领命,很快退了下去。
四周寂静下来,云舒望着空旷的大殿,重重叹了一口气。
江图南是借助这件事,试探谢晟,也未尝没有借助谢晟,试探自己的意思。
关于到底能不能行这个问题。江图南是绝不会,也不敢亲口询问的。但是他们会用各种法子旁敲侧击,毕竟这是关系皇统传承的大事。
天知道,他不是不想恢复内力,关键是他对武功招式一窍不通,就算真恢复了内力,怎么使用?拿着兵器胡乱舞动吗?
头疼!
通王府内,送走了皇帝,谢晟匆匆去了后院。
他没有带任何侍从,独自来到一处僻静的小院子。时值深秋,这四周的树木依然葱翠,衬得白墙青瓦的院落格外清雅。
谢晟刚走到门前,黑木门就被人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道童,稽首道:“王爷来了,真人命小的前来迎接。”
谢晟点点头,匆匆进了院内。
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正坐在院中一处花树之下,他穿着一身道袍,烹茶自饮,气度淡然,宛如仙人。
谢晟眼睛露出亮光,走到近前,毕恭毕敬拱手道:“真人。”
这位紫虚真人是他的门客,一年多年前来到他门下,本以为只是个江湖术士,接触之后,却发现是位真正有神通的大能之士。卜算天机,谋划策略,无不精准,仙人一般。只看这小院儿周围葱翠的树木,自从他住进了这个地方,就好像有仙气加成,整个儿透出勃勃生机。
而且此人学究天人,从阴阳五行到时政大事,无不通晓,更兼教导了自己那个神秘的阴阳调和之术,增添气运,简直妙不可言。
“王爷之前见过皇帝,感觉如何?”紫虚真人气定神闲地笑问。
谢晟露出阴损的笑容:“全仗真人教导的妙方,我那位皇兄,只怕是真的不太行了。连观赏《熙陵幸小周后》这等绝品,都无反应。”
“王爷不可掉以轻心,那药材送入也不过数月时间,皇帝功体刚烈,影响只怕有限,除非他原本就先天不足。”
谢晟嘿嘿两声,“真人有所不知,我这位皇兄,说不定还真是先天不足。之前安插的人回报,宫内那几个美人,包括跟随他最久的文昭仪,我皇兄只怕都未曾近身。”
“竟有此事?”紫虚真人诧异。谢景外貌真看不出有阳虚之患。
“原本我也不信的,就算贤妃有旧怨,贵妃年龄小,那文昭仪和德、淑二妃可都是千娇百媚的美人……”谢晟滔滔不绝说着,满心龌龊念头。
没有碰过正好,将来等自己坐上了那个位置,可不都便宜了自己。这么想着,谢晟越发得意,《熙陵幸小周后》那幅画中的主人,当年不也是取代了兄长,成就一代帝王霸业吗?
可见自己才是真正的天选之子。
紫虚真人眸中闪过一道锐芒:“大事未成,王爷不觉得高兴得太早了?”
谢晟猛地惊醒,赶紧躬身道:“真人教训的是,是我太轻浮了。”
见他受教,紫虚真人才微微颔首,“王爷切记,此等逆天改命之事,不容分毫疏忽,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等到大事成功之后,再高兴也不迟。”
“真人教训,我谨记在心。”谢晟连连点头,又满怀感激地道,“等大事成功的一日,登上皇位,必定不忘真人的恩德,以国师之位为酬,真人出身的通圣观也要定为国教。”
“贫道就先谢过王爷了。”紫虚真人一派淡然地点点头,又问道,“王爷这些天使用阴阳调和之术,感觉如何。”
“正要向真人请教此事。”谢晟迫不及待说了起来。
之前紫虚真人指点了他一门阴阳调和的内功心法,与女子行房的时候,能采补其气运,血脉越贵,成效越显著。
气运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本来他也并不完全相信,只是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尝试了几次。结果发现效果简直玄妙地不可思议。
他是看不见自己的气运,却能感觉出,自己日常办事,无论干什么,都运气好了起来。从小处说,以前一杯茶水跌倒地上,多半会溅湿衣裳和鞋子,现在落到地上,杯子口都是朝着别人的。更不要说日常与人交往,暗中布局谋划了。
确定了这阴阳调和的法门有效,他大为振奋。只可惜这世上女子有大气运的极少,而且多是豪门贵女。他再风流好色,正妃侧妃加起来也就那么几个位置,肯定不够用。好在京城还有那帮北狄的宗室贵女,虽然是亡国之女,却还有残留的龙气在身。他暗中命人掳掠来,尝试了几次,果然妙用无穷。
“真人教授法门,真是神通广大。想不到这世上真有气运存在。”
“自然,古人云,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气运到了,便是一头猪,也能飞起来。”说到最后一句,紫虚真人目光落在谢晟身上,微带讽刺。
谢晟全无察觉,听得连连点头。
转念又想起这次来的目的,连忙道:“只是真人,这些北狄女子掳掠多了,难免引人注目,听闻刑部已经着手调查这个案子了。”
“既然如此,王爷可暂停了此事。”紫虚真人无所谓地道。
“可是……”谢晟犹豫,已经尝到了的甜头,哪舍得放弃。
紫虚真人笑道:“这等旁门功夫只是小道,王爷从中得到好处也有限。之前贫道所说的那件事,才是最有用的。一旦完成,到时候万民气运在身,如汪洋大海汇聚,这些女人身上的功夫,不过是萤火米粒儿罢了。”
谢晟这才点点头,“一切都听真人的安排。”别院那些掳掠来的北狄女人,只能全部灭口了,想想真有些舍不得,那阴阳调和的法门极是神奇,不仅能采补气运,过程更加妙不可言,如登极乐仙境。他内宅也有不少美人,论姿色远超那些北狄的蛮夷女子,如今尝试起来,却味同嚼蜡。
而且对内宅有名分的女子,是不能使用这法门的,之前紫虚真人已经警告过,正式迎娶的女人,与自己等同一体,若是气运溃散败坏,将会影响到自己这个夫君。
紫虚真人看他恋恋不舍的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施施然开了口,“其实那些北狄女子因为亡国,气运衰败,龙凤之气已经降至最低,取之也有限。倒是贫道今日看到一名女子,气运之盛,世间少有。”
谢晟愣住了,“真人见到了谁?”这道士这几日就没出过王府,难不成是见了哪个侍女?
“是今日皇帝车架抵达之时,贫道曾在暗处一观,其中有一名跟随在车驾之后的宫女,我观其面向,风华内敛,有雏凤之资。”
紫虚真人从容说道。他虽然没有气运之眼,能直接看到人的气运,但道法精湛,尤擅相面之术。
“人的命格天生,实不相瞒,在下这几十年间行走天下,所见女子,无一人能与其相提并论,此等极贵的面相,只怕四妃都不及,若假以时日,被皇帝临幸,必能青云直上,极有可能问鼎后位,母仪天下。”
谢晟听得两眼发光,竟然有此等尤物,如今还只是个宫女,“是哪一位?我这就去向皇兄讨要。”
云舒点头:“朕也是这般认为的。”
探讨了几句案情,话题很快转到了皇帝的病情上来。
“陛下所中之毒已经查明,能否对症下药,尽快解毒?”江图南询问史太医。
对皇帝的功体,几位臣子都非常焦急。原主纵横天下,其中最大的凭仗之一就是绝世武功了。
这些天,云舒私底下也翻阅过原主秘藏的武功典籍和笔记,多次试着调动内息,还请戴元策帮忙了好几次,都无法成功。
“陛下体内的毒素,已经基本清除干净了。”史太医摸着胡子,犹豫道:“不过这两种药物,是有些特殊。若要真正解毒,也许不能用普通法子。”
“又说清除干净了,又说真正解毒?史大人前言不搭后语啊。”江图南笑着指出。
史太医苦笑:“实在因为情况太特殊。”
“怎么个特殊?”云舒追问道。
史太医犹豫道:“陛下容禀,其实无尘木和穿心莲这两样寒毒之物,普通人服用,并不会致命。”
云舒一怔:“什么意思?”
“无尘木、穿心莲两味药物虽然是极寒,却并不致命,两样药材与醒酒汤药一并熬煮,服用者一般会……”史太医犹豫。
“到底会怎么样?”云舒着急地问道。
史太医一咬牙,道:“会让服用者欲望减退,长期服用甚至导致不举。”
在两人震惊的目光中,他干脆一口气说了下去:“若臣推测无误,下药之人未必是想要陛下性命,只是想要陛下无云雨之力。偏偏陛下功体特殊,走极阳路线,又恰好在药力发散的时候行功……”
皇帝的功体属阳,所以向来都是清晨练功,那天也不知道是怎么突发奇想,大半夜不睡觉修炼武功,才机缘巧合之下,走火入魔。
云舒傻眼了,眼前史太医不仅医术高明,而且也是内外兼修的武功高手,他的推测应该不会有问题。竟然是要他阳w的药物,下毒之人图啥呢?
江图南也变了脸色:“什么人如此阴毒?”
云舒瞪了他一眼,之前听闻朕被人下毒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义愤填膺来着。
江图南又着急地问道:“可有破解之法?”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关系你的毕生性、福呢。云舒暗暗吐槽。
“这个……陛下功体纯阳,再用大热的药物,反而内火燥热,所谓堵不如疏,不如用个旁门的法子。”眼看着皇帝和江尚书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史太医难得有点儿脸红。
抚摸着长长的胡子,定了定神,老太医开口道:“那个,自古以来,道家就有合籍双修,阴阳调和一说,陛下功体纯阳,只要寻一位体质阴寒,或者功体属寒之人……”然后就是一大堆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