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礼教课开始了,不可疾行,不可哂笑,不可大声喧哗,食不可过三,行有样,坐有姿,还要读《女则》。
不过日子虽说无聊,倒也乐得闲散。
连日的朝夕共处,沈婷蔓对于京中的女眷圈有了更深的了解。
京中的女眷不比台城,台城的赏花宴或是诗会都是要好的一群人借着由头聚在一起谈天说地的相会,可京中却大多是因为家中父兄为了避免“结党营私”的罪名,由女眷们借着由头互通有无。故而常常是谁家被责罚了,便许久收不到一张请柬,谁家刚封了赏,连天的请柬便送上了门。
台城的女眷们也有党派全由心性,好的与不好的见面都不带打招呼的,泾渭分明。可京中不同,分门别类大多因家室,且谁见了谁都能说上两句,一时分不清好赖。
只有一人特别,那就是林婉,沈婷蔓发现她的人缘似乎不是那么好。礼教课有一月之久,这些秀女们总是三两成群的结伴而行,可林婉总是一人独行。
她们二人都是太子妃的热门,虽说是枪打出头鸟,可也难免有攀高搭贵的,沈婷蔓日常休息时就常有秀女围过来说话,纵使是先前的乔苑等人,也偶尔会一起同行。
“林小姐似乎总是一个人”这日沈婷蔓又看见林婉一个人独自走在前头。
“她从前便是如此,我们寻常赏花宴茶话会就鲜少露脸,她出身宰辅之家,自幼饱读诗书又素有才名,觉得与我等相谈无趣,所以不爱与我们一起”唐棠是御史中丞唐术的长女,个性温婉又没什么心眼,沈婷蔓自小不在京都长大,对于这里的人事不熟也需要个本地人,觉得她好相处便时常与她一块。
“哼,什么诗书才名,不就是觉得自己得太子青睐,高人一等。只不过如今这太子妃之位可难说了”说着这搭话的乔小姐还往沈婷蔓这边瞥了一眼。
这乔苑父亲是昭武校尉,听说在朝上就是个个性耿直的,这女儿随父,也是一样的没有城府。
入夜,沈婷蔓刚要做歇,便听得屋外一阵噪杂,开门见一众秀女都围在远处的池塘边,心有疑虑便也跟去。
走进了方知,是两个秀女起了口角,争执间一人不慎落水,这才将事情闹大了。
“我没推她,是她自己掉下去的”
“乔小姐我不过是白日里说了你一嘴,你气不过说回来便是,何故推我落水,若不是这池塘浅,我今日便是要丧命于此了”
“你,我没有,明明是你自己掉下去的”
这人是白日里当中说乔苑粗鄙的秀女,姓什么沈婷蔓记不得了。乔苑父亲是个武行,平日里多半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乔苑自小耳濡目染多少也沾染了些许,不似寻常闺阁女子,多了分不拘和耿直。但是终归是个女儿家,被人说粗鄙哪能不动气,白日里当即就发作了,没想到入夜了也不安生。
“若不是乔苑推的,难不成是李婉儿自己跳下去的”
“就是,大晚上的就她们两个人,这乔苑的爹就是个凶悍的,带兵的时候估计是没少杀人,谁知道乔苑是不是也沾染了戾气趁着夜黑风高四下无人的就想杀人泄愤”
“你胡说,你竟敢说我爹”乔苑气急,却又不知从何解释,竟一下子泪如雨下。
“够了吧,带兵打仗那是保家卫国,岂可玩笑”林婉大约是听不下去了,站了出来,这倒是让沈婷蔓没想到,这乔苑平日里跟林婉关系并不好,且时常揶揄她,此时竟然能站出来替她说话。
不过林婉说的话确实在理,众人也不敢再提。
“你们二人既然各执一词,现场可有旁人可以作证”
“我,我可以作证”唐棠怯生生的站出来道“我刚看到李姐姐掉下去的时候,乔苑已经走到树那边去了”
“这么看来,是李小姐不慎落水,产生了错觉吧”
“他一人说的不算”李婉儿见有人目击,心中惶恐。她本是想借故落了乔苑的名声,自己再大度不予计较博一个美名,若是被人发现污人清白,别说比选能否有个名次,便是名声也不好看。
“这唐小姐与乔小姐素无交情,有何不可信的,适才是没有证人,由着李小姐说。如今有了证人,李小姐又说不可信,难道非要这证词有利于你才可信吗”林婉不愧是出身宰辅之家,说话有理有据不容分辩。
“这夜黑风高的,一人所见恐有错漏……”李婉儿起初只是想给乔苑使个绊,不曾想那么周全,当时夜黑她环顾四周见无人才敢动手,却不想竟然好死不死的被唐棠这个小丫头看见,这个唐棠一向胆小这会子竟然敢站出来当众指责。
“我也看见了”
“沈淑仪小姐”沈婷蔓有封号在身,是而平日里众人见她也需行礼。
“诸位姐妹有礼”沈婷蔓悠悠回礼道“我适才正与唐棠一道散步,一起瞧见的,本以为只是需要人证唐棠一人足以,没想到还有这人证还必须有人证啊”
难怪唐棠敢出言,原来是背后还有沈婷蔓做靠山,一个林婉出身宰辅又是太子旧人,再加一个未选先封的沈淑仪,当真是麻烦。一个唐棠不足为据,但是林婉和沈婷蔓如今确实风头正足,无论是哪一个她都得罪不起,罢了只能先放过乔苑。
“或许真是我惊慌落水,不小心将岸边的柳条当成了人”
李婉儿都这么说了,众人自当是散了,这种戏码明眼人一看就知原委,林司仪匆匆赶到时众人只说是有人失足落水。沈婷蔓以为这是就这么过去了,却不曾想第二日唐棠却因此遭了难。
“唐秀女,你又错了,你是怎么回事”
“唐秀女,再来一遍”
“唐秀女啊,再来一遍吧”
“再走一遍吧”
今日开课没多久,唐棠便被林司仪揪着典型来回走了好几次石子路。
“林司仪,你又何必如此苛责,唐秀女已来回数次,定是累坏了,过两日便是比试,今日也该好好休息”听说林司仪和李婉儿的母亲是手帕交,分明就是因为昨晚的事怀恨在心,有意刁难却又不敢对沈婷蔓和林婉下手,便拿捏唐棠这个软柿子。
“沈淑仪小姐,本官也是职责所在,教导诸位秀女小姐是本官身为司仪分内之事”
“林司仪职责所在,我不敢置喙,但是这礼教课程已有一月之久,总不至于非要赶在这最后两日出成果吧,若是如此,之前种种岂非徒劳。再者比试在即,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还是给我等多些精力准备比试吧”
“听沈淑仪小姐这话,是对比试志在必得了,既是如此,我等便是要大开眼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