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舒猜得没错,路以卿确实让人去晒盐了,因为这是最暴利而且来钱最快的途径,能够让她迅速攫取到足以供养数万大军的财富。
可与此同时,路以卿却并没有打算长远的将私盐生意做下去,毕竟这是犯法的虽然来自现代的穿越者并不觉得卖点盐就犯法了,相反古代之中食盐垄断,高价买卖以成暴利的状态在她看来才比较难理解。要知道现代超市里的食盐一两块就能买一袋,谁都不可能觉得这东西金贵。
路以卿并不想冒险,至少在卫家军恢复元气之前,她更希望安稳的苟着。
马车辚辚,载着她和沈望舒,在五百卫家军的护卫下继续往阳城而去。战争却已经在她们离开云擒关后,以一种令秦军以及绝大多数人意外的方式展开了。
卫景荣说要一个月收复失地不是夸口,卫大将军答应下赌约也不是逼到绝境的孤注一掷。这父子俩早就心有成算,没有路以卿他们依旧会做的事,有了人许下承诺之后,只是让他们更加安心,也更加有底气去进行自己的计划。
路以卿一行人离开云擒关的第一天,卫家军就迫不及待般进行了反攻。
他们半夜打开关门,偷袭了驻扎在关外的秦军大营。三千先锋营将士冲进了毫无防备的营地,杀人放火,纵马踩踏。三千将士在秦军大营里转悠了一圈,获得了斩首五千,烧毁敌军营帐粮草,以及斩杀了秦军几个大将的功绩。然后又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大摇大摆的拍拍马屁股跑了。
秦军来犯号称十万,五千人不算什么,可卫家军的主动反击显然出乎了秦军的预料,此举也毫不意外的激怒了对方。翌日便有军队浩浩荡荡兵临城下。
攻城,守城,亘古不变。
云擒关地处险要,易守难攻,攻城的头一日秦军便在城墙下留下了数千具尸首。城楼上的卫家军却是早有准备,滚水、热油、滚石、檑木,乃至于烧红的铁索应有尽有不同于之前的消极防备,卫家军这一回是在拼尽全力,有意识的消耗敌军的兵力。
头一日,秦军将领或许没看出来,可攻城的时间长了自然也就看出来了。可他也不在乎,因为他知道梁国朝廷腐朽,连带着边关物资匮乏。云擒关里的卫家军连饭都要没得吃了,这些守城物资也不会多到哪儿去,就算他们是用人命在填,可对方消耗的物资也确确实实是消耗了。
秦军主帅策马立在军阵之后,眯着眼去看城楼上泼下的一桶桶滚水泼吧泼吧,我看你们还有多少柴禾可以用来烧,又有多少屋子可以用来拆。
攻城战的开始就是消耗,一旦城楼上再没有可以用来退敌的东西,等军士爬上城楼,接近着便会是面对面的白刃战。而秦军的数量远远不是颓败的卫家军能够比的,所以只要让他们登上城楼,那么破城也就指日可待了。而在这之前的牺牲,在主帅的眼中都是值得的。
双方打得很激烈,一日两日三日云擒关里的大石砸光了,木头也扔完了,柴禾也烧尽了。当城头上泼下的滚水变成温水,用生命消耗物资的秦军终于等到了反攻的机会。
刹那间,秦军士气大震,欢欣鼓舞将要攻城。
可就在这时候,就在秦军主帅发出总攻的军令之后,压阵的后军大营却突然被人袭击了。传令兵慌慌张张跑到主帅面前,告知他大军后方出现了军队,数万人马正在攻击后军。
没有人想到过卫家军会有援军,更没有人想到过援军会来自后方。刚还志得意满的秦军主帅露出了错愕的神情,刚还士气高涨要攻破云擒关的士兵们惊慌失措。等又一批传令兵匆匆而来,告知主帅大军两面的侧翼也发现了敌军之后,这群没来得及加入战争的军队彻底慌了。
前有雄关阻路,后有大军冲杀,饶是秦军主帅迅速反应过来调度,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军队依旧损失惨重。攻城战草草结束,秦军败退数十里,不等他们收拢残兵重整旗鼓,卫家军便追来了。
一瞬间,攻守易位,这回换卫家军追在秦军后面打了。
路以卿收到军报并不算晚,可彼时她也已经身在阳城之中,而卫家军也已经完成了反攻的第一步。她看完军报之后就递给了沈望舒,沉沉吐出口气“说反攻就反攻,倒是真快。”
沈望舒看得比她还快,几乎一目十行,看完之后迅速抓住了重点“那些援军”
路以卿对上她的目光,了然道“没有什么援军,那些都是卫家军。卫景荣当初就说了,卫家军如今只剩三万人,可还有两万军队卸甲,正在西凉开荒。这些人当初放下刀剑拿起锄头,为的不过是让同袍有口饭吃,所有人都将他们忽略了,可他们却成了一支奇兵。”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语气中的情绪有些复杂“这些人离开军队许久,不再受朝廷承认供养,可当卫家军需要之时,他们依旧选择在第一时间回来了。”
由此可见,卫大将军在军中是有何等的号召力,几乎令人舍生忘死。
沈望舒也觉得意外和惊喜,可当这两种情绪平复,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后,她却忽然拍了拍路以卿的肩膀“阿卿,你要辛苦了。”
路以卿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苦着脸“是啊,要养的人一下子又多了两万呢。”
在路以卿最初的计划里,她供养卫家军也是一步步来的,三个月的时间足够她铺下的摊子初见成效,赚到第一笔钱去供养卫家军如今不足三万的兵马。可计划从来就是用来打破的,战争开启使得粮食消耗加倍,让她不得不向家里伸手要支援,现在要养的人又一下子多了那么多
脑袋一歪,路以卿将头靠在了沈望舒肩膀上,哭唧唧对她抱怨“望舒,怎么办,忽然间感觉压力好大,闭上眼睛仿佛都能看到几万张嘴冲着我嗷嗷待哺。”
沈望舒被她这说法逗笑了,路以卿毛茸茸的脑袋靠在她肩上,发丝也扰得她脸颊脖子有些痒。于是她伸手稍稍将那些发丝拂开,浅笑问道“阿卿这是缺钱了缺钱的话我那里还有些。”
路以卿听到这话却立刻坐直了身子,摇头反驳“没有,不用,你好好收着就是。”
沈望舒也不强求,目光柔柔看着路以卿。路以卿于是又叹了口气,略显深沉的说道“行吧,如今这也算是好事。我原本就打算等卫家军恢复元气,收服老兵总比训练新兵来得快。就是赚钱的事得抓紧些了,不然可真是养不起这些人了。”
就在这话题结束后的第三天,路以卿收到了一个小包裹,是她早前派出去建窑那批人送来的。送包裹的人动作小心翼翼,一双眼睛却是亮得惊人。
然后路以卿当着沈望舒的面打开了那个包裹,露出了其中晶莹剔透的器具。
沈望舒看得有些诧异,又有些不解“琉璃盏你手下人千里迢迢送这个来西北做什么”
路以卿看着锦盒里小心包裹的玻璃茶盏,抬手将之取了出来,动作不算十分小心,对于其中蕴含的杂质也有些不满。她举起来看了看,又扭头问沈望舒“望舒觉得,这东西价值几何”
沈望舒也看着路以卿手中的茶盏,但在她看来这琉璃盏已经足够剔透了,被路以卿握在手里就仿佛冰晶一般,真让人害怕力气大了就会将之捏碎。不过这样的担忧显然多余,她自己也知道琉璃的坚硬,垂眸想了想给出个价格“这茶盏晶莹剔透,五百两,应该还是要的。”
路以卿听到这价格都觉得诧异了,差点儿没手滑把手中的茶盏给摔了,显然是想到暴利却没想到过如此暴利。然后挥退了送包裹的人,等只有两个人了,她才又问“那望舒觉得,此物造价几何”
沈望舒闻言先是一怔,问道“这琉璃盏是你做的”
路以卿点头,将玻璃茶盏递到她手里,然后又追问了一遍“你觉得这茶盏造价多少”
沈望舒这回拿着茶盏仔细看了看,她虽对琉璃这种东西了解不多,可世家出身自然也不会少了见识。而琉璃之所以昂贵,便是因为工序复杂,制作时长又艰难,所以这东西的造价还真不好估量。
路以卿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沈望舒回答,她索性也就不卖关子了,指着那茶盏便道“我知道古法制琉璃很难,所以这东西很贵。可用我的法子,这琉璃盏制作出来耗时不过数日,原料成本更是低廉,所以这只琉璃盏的造价不会超过百文。”
一两银子便是千文铜钱,五百两和一百文之间的差距,大得就连沈望舒听了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她捏着琉璃盏,几乎不可置信般看向路以卿“果真”
路以卿自然点头,得意洋洋“自然是真。”
沈望舒沉默了,她蹙起眉低头看着手中的琉璃盏,过了许久才终于抬头直视路以卿。并没有后者以为的欢喜或者赞赏,她只目光复杂的看着她,问了一句“你真的是我的阿卿吗”
一瞬间,路以卿背后冷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