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经不起念叨的,昨天才在承乾宫提了郭络罗庶妃一嘴,今天还是一大早的,人家就上门来求见了,理由找的挺好,说是入了宫这么久还没有拜见过博主子,今天特意来给娘娘请安。
郭络罗庶妃入宫的时间当真巧妙,顶头没有了主子娘娘,日日的请安也不用,其他的主位娘娘一个比一个能躲事,谁也没有空找她的麻烦,这一下子,可不就把她显了出来,成了宫里第一得意人。
“要真是诚心,永寿宫离翊坤宫这么近,早一个月前就来了,何必等到现在,”恩和在一旁听了,不由撇嘴道。
只是道理是这个道理,看破不说破,曹布德捻起一块饽饽塞进了恩和的嘴里,勾唇笑道:“还堵不住你的嘴。”
“之前怎么做的,今天也怎么做。怎么,还以为她顶了宠妃的名头,你们娘娘就怕了她了,”曹布德又道,显然还是打算把人拒之门外。
“娘娘说笑了,奴才这就把庶妃也打发了去,”都兰屈身退下,临出门之前还给恩和使了个眼色,让她长点心。
郭络罗庶妃在都兰打发的人里面算是好打发的一拨了,不纠缠不多嘴,笑吟吟的留下礼物走了,不是立场不明,都兰险些都要对她心生好感。
“果然如宫中传言一般,永寿宫的门槛高,一般人进不得,”郭络罗庶妃搭着宫女绿琴的手,不紧不慢的走着,这些个主位娘娘对现在的她来说,都是天边的人,看得见摸不着,她难得生了几分好奇去求见,结果人家果然不会给她这个小人物面子,驳回的不留一丝余地。
“那娘娘还要去其他三位娘娘那吗只去了永寿宫,叫别的娘娘知道了怕是不美,”绿琴提议道,心里想的是偏偏她们小主住在西六宫,旁边挨着的就是三位主位娘娘,做了什么事做一次还不够,得凑够了四次才是,磨人的紧。
“去,怎么不去,”郭络罗庶妃粲然一笑,一点也不露怯,搭着绿琴的手踩着花盆底走的飞快。
东西六宫三个宫殿走上一趟,大半天的时间也就过去了,郭络罗庶妃回来翊坤宫甩了花盆底揉腿,心里的野心无限膨胀,“我看那些主位娘娘也不过如此,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巴,也就是她们的入宫时间比我早,家世比我好罢了,给我时间,终有一天,我也能成为主位娘娘。”
没入宫之前,郭络罗氏还对入宫这件事和宫里的人心存敬畏,入了宫之后,天时地利人和造就了一个现在的她,她既年轻又有些心思,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劲,端的是宫里女子没有的野草般的生机盎然,康熙喜欢的就是她身上的这股子劲,新鲜又不失活泼。
“皇上宠爱小主,小主定能心想事成,翊坤宫的主殿还空着,奴才就等着托小主的福,也能日日在主殿里走上一遭,”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绿琴不掩心中的渴望道。现在的西配殿虽也好,却终不是“真正的主子”住的地,人都是贪婪的,看着眼前的,想着别处的,就没有满足的时候。
郭络罗庶妃在东西六宫乱窜的时候,曹布德收拾好了,舒舒服服的坐着轿撵由人抬着去了慈仁宫,进门的时候还看见有求见太后失败的妃嫔怏怏不乐的往回走,在人家羡慕嫉妒的眼神中,跨入了那扇犹如鸿沟的门,朱红的大门缓缓阖上,仿佛是在嘲笑别人别痴人说梦了。
有的人搭不上皇上那条线,就把主意打到了太后和太皇太后那儿,太后这里尤甚,就是希望自己得了太后的亲眼,替她在皇上面前说话,做到真正的一飞冲天。
畅想都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郭络罗庶妃也有想过来慈宁、慈仁两宫请安,认真的拎了一下自己的斤两,索性歇了那个心思,她现阶段的任务就是笼络住康熙,这才是实的。
“太皇太后总说宫里没有好消息,宫里的后妃这么多,也不见一个肚子有动静的。就是我这心里,也盼着能听见你的好消息,不拘生个小阿哥还是小格格,永寿宫也能热闹些,”太后盯着曹布德的肚子,恨不得下一秒里面就能多出个娃娃出来。
曹布德两颊绯红,干脆用帕子捂脸,声如蚊呐,“这哪是我想的,时候到了自然也就有了,再说了,”她抱着太后的手晃了晃,“额娘,我还小呢,这事不急。”
是不急,她这具身体完全还在发育,别人盼着能早日怀上孩子,她是盼着别让她听见好消息,再过个少则两三年,多则年的也完全来得及。
“傻孩子,只有孩子才是你自己的,皇上现下喜欢一个庶妃,日后谁又知道他会喜欢谁,宫里的女人一多,是非也就多了,现在瞧着昭妃佟妃都是好的,以后呢以后的那些女人未必没有心中藏奸的,”太后苦口婆心的道。
她自己就没有一个亲生的孩子,现在端敏那里早就有了好消息,她便只盯着曹布德,太医的那里脉案太后也叫人拿来瞧过了,一应都是没有问题的,上面最多的记录就是积食,每每让人看了哭笑不得。
“哎呀,额娘”说不过太后,曹布德只得祭出她的撒娇,“我好不容易来慈仁宫一回,您都不关心关心我,就只盼着没影的小阿哥小格格,我听了可伤心了,”说着做了个捧心的动作,配上那活灵活现的表情,成功的逗笑了太后。
其实太后没有提的另一层意思是,科尔沁那边也着急曹布德的肚子问题,今年开春,就有人提了再送博尔济吉特家的女孩进宫来,接着曹布德的后面陪她小住,宫里的小住都是一层意思,住着住着,往往就真的住下了。
好歹有人只是小部分,现在的皇上不是先帝,宫里科尔沁的女人数量骤减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科尔沁不乏有聪明人认知到了问题的症结,那小部分的声音暂时被压了下去,只是治标不治本,拖得了五年拖不了十年,那声音能被压下去,就能再被提起来。
搂着曹布德,太后嘴上笑,心里琢磨的却是另一套东西,就算自己生不了,宫里哪个低位妃嫔生了,先抱过来一个养就是了,养母生母,谁养的和谁亲,只要不是个白眼狼,就不怕养不熟。
太后想的长远,一下子就已经把思维扩散到了很久以后,养个孩子,可不光是给她一口吃,给她一身穿这么简单,像太后现在,养大了还要事事操心,恨不得自己能一辈子护着她们。
曹布德哪里知道生个孩子,里面还有这许多的官司,她哄了太后,太后又哄了她,带着太后的一片心意,空着手去,满载而归,搞得每次曹布德都觉得自己是在回娘家一个劲的往夫家搬东西,不搬完都没完没了的那种。
兴致勃勃的回来,看见的就是恩和在永寿宫门前一个劲的张望,看见了她才是眼前一亮,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的道“娘娘,您可终于回来了,皇上来了,等了您好些时候了,您快些进去吧。”
康熙来了,曹布德不紧不慢的进去,果然看见他背手站在临窗的大案前,随手翻着她这些时候的练字成果。
“皇上今天可算是有空来我这永寿宫了,有翊坤宫庶妃在,我还以为我是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曹布德快言快语,把别人不敢说的话一下子全说了出来,面上倒是一片坦荡。
她这话说的康熙有几分心虚,你道是康熙从哪儿来的永寿宫,康熙是先去的翊坤宫,郭络罗庶妃不经意间提到了她去给各位主位娘娘请安,又不经意间提到了永寿宫娘娘果然不能轻易得见,她这话原是带了几分试探,几分告状的心思,没成想康熙听了,定定的瞥了她一眼,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博妃爱清净,既然她不想见你,你就别去扰了她的清净。”
听听,这像是人话吗郭络罗庶妃听了,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前一刻还和你浓情蜜意的人,下一秒就说了挖你心窝子的话,入宫以来一向顺风顺水的郭络罗庶妃一下子就把曹布德记恨上了,没办法,柿子挑软的捏,曹布德可不比康熙好捏的多。
这下子,白日里永寿宫的门槛高也变成了博妃的目中无人,讨厌一个人很容易,郭络罗庶妃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整个过程完全不需要一秒。
实际上,天地良心,康熙说那话什么特殊的含义都没有,他也就是联想到曹布德不爱被人打扰,随口这么一说,哪想到女人的心思多变,把他的话理解出了七八个意思,轻轻松松给曹布德拉足了仇恨值。
加上郭络罗庶妃提了永寿宫一嘴,康熙想到自己很久没去了,二话不说起来,拉着她的手轻拍了拍,丢下一句,“我下次再来看你,”就走了。
气的郭络罗庶妃生生撕烂了一条帕子,吃了曹布德的心都有了。
“哪里的话,”康熙轻咳一声,一个是新晋的宠妃,颇得他的心意,一个是打小的情分,他不由得开始和稀泥,真实体会了一把齐人之福不好享。
从康熙来了永寿宫开始,翊坤宫的好日子开始结束,郭络罗庶妃得见圣颜的时候还是多,只是没有了独占鳌头的架势,阖宫的人都以为是曹布德在康熙面前说了些什么。这下子“新仇旧恨”一起在郭络罗庶妃心里涌上来,想打翻茶具的时候生生停住了手,庶妃的份例不说也罢,现在还没有真的到她能够嚣张肆意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