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份,从长安到汴京的官道就修缮完毕了,还有少许路段需要晾晒几日,如今春雨绵绵,少见好天,不过雨势不大,对水泥没有什么威胁。
沈黎是在年尾出柜的,着实将沈来秋吓了一跳。
但是对于沈黎,沈来秋真的没有办法下狠心管教。首先沈黎是他唯一个出生后过了好几年苦日子的孩子,对于沈黎,只有满心的心疼,不曾打过,不曾骂过,如今就算这个孩子有“大逆不道”的念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阻止。其次,家里的产业都是沈黎置办的,他个老子,还是靠儿子发家的货,哪里有脸面对这个辛苦的孩子说绝情话?最后,还是余氏溺爱孩子,虽然也震惊沈黎居然喜欢男人,但是到底觉得还是自己的孩子高兴就好。
连娘子都同意,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他又很遗憾,这两个大男人,怎么生孩子?以后没有孩子,晚年孤单怎么办?
他是想劝劝儿子,养个养子,以后好有人照顾自己,不过被沈黎拒绝了。说什么,没有必要为了养老就去养一个孩子,这样对孩子不公平,也不符合收养的初衷。
收养能有什么初衷?大多数百姓□□,不都是因为家里,没孩子,想要以后防老吗?
沈黎道:“孩子又不是工具,若是刚生我,就知道我以后没出息,不但不能养老,还只能啃老,您和娘还愿意生下我吗?”
沈来秋道:“你这是什么话?再没出息,你都是我孩子。生下来,我和你娘就要管。”
沈黎笑着点点头,“是啊,因为爱我,所以你们养育我。我若不爱那个养子,养他就是不负责任。”
沈来秋老脸一红,年轻人真是的,说什么爹娘爱他,怪不害臊的。不过也有道理,光花钱养孩子还不行,也得打心眼里关心那孩子,不然养了不是白养吗?话又说回来了,要是真养了个白眼狼,还是自己儿子吃亏。他想了想,还是算了,等以后找侄子养也是可以的。实在不行,家里的小芽儿,小包子不是可以照顾他们兄长吗?也是一样的,还是从一个娘肚子里的兄弟,比那没血缘关系的养子兴许还好些。
关于儿子喜欢上世子殿下这一点,他拗不过自己的儿子,只能每天唉声叹气,被余氏嫌弃烦人,只得时常去庄子那儿种种庄稼解解闷。
“你说这硬邦邦的男人有什么好的?怎么我儿喜欢男人?”沈来秋是永远没法理解的,哪个小姑娘不比臭小子好?偏生喜欢上男人。
李福听到这话,忍不住道:“您还真别说,要看长相,世子殿下倒是比一般姑娘还好看了。”
沈来秋一噎,这倒也是,像世子那样好看的人确实不多,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人家世子还不一定能看得上我呢,人家是皇家人,我只是个五品小官。”沈黎幽幽补充。
沈来秋顿时不高兴了,“我儿子有什么不好?偏他看不上?”
沈黎无奈笑了,这大约就是家人吧,哪怕各种看不上儿子喜欢的人,也不允许那人看不上自家儿子,这是什么神仙双标?
沈来秋又开始发愁了,“你好好的,怎么喜欢上世子了?王爷一定不同意你们俩在一起的。”他又在发愁自己的儿子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结果却不能如意,这叫他觉得挫败。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真没给儿子带来什么好处。论家境,儿子出生的时候穷得叮当响。论地位,他这祖上三代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要不是儿子争气,估计代代都是种地的老农民。他拿什么支持儿子去说服王爷,叫王爷家的高贵世子同自己家这个农户之子成婚?
不过沈黎倒也不知道老父亲的担忧,他相信世子,也相信自己。若是真是地位不对等,王爷不同意,他也会想办法,将门户等级往上提一提的。而且闻柏鹤也早就告诉他,不必太担心,他是有办法说服王爷和王妃的。
沈黎也好奇他拿什么说服,但是这货不愿意告诉他,沈黎也没办法。
宣帝是在安王同他告状的时候,知道这件事的。说实在的,他也不是很能理解这两个人是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的,不过毕竟不是他亲儿子,到底隔了一层。就算知道了,那又能怎么样呢?难道下令斩了他二人?
安王满脸怨气道:“皇兄,我知道您看中沈黎那孩子。可是他再好,也不该拐走我的孩子。我就这一个出息儿子,剩下都是些不争气的庶子。我儿才二十将将出头,连个通房妾侍都没有,更不用说孩子。他这,真心真意地和一个男子在一起,我王府的继承人,该怎么办?谁来赔给我?王妃现在在府里跟我哭,可跟我哭有何用?还望皇兄你帮我,唉!”
宣帝沉吟半晌,“若是你实在不愿他二人在一起,倒是有个法子。”
安王喜道:“皇兄教我!”
宣帝笑道:“男子,大多是将前程看得比情爱重,你若是不甘心,倒是可以拿更换世子威胁他,到时候,他就能想清楚什么最重要了。”
安王摇头道:“不妥不妥,这样做,王妃得恨死我。”柏鹤就是她的逆鳞,触之则死,他是不敢拿这个威胁儿子。
宣帝道:“那就只能叫他们离得远远的了。可沈黎毕竟没有犯错,因为这个贬谪他,实在不合适。我那小儿,最是喜欢他,少不得要跟我闹。”
安王气得牙痒痒:“我那孽子,在我面前硬说是他纠缠沈黎,如今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他喜欢沈黎那孩子,还要强取豪夺。其实我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想将骂名自己担着。沈黎和他,没有一个是无辜的。我不管谁要强取豪夺,我今日都要做个棒打鸳鸯的人,我在一日,他们休想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宣帝也头疼,他本想让沈黎在工部扎根,经年之后,入尚书省,等选拔出太子,等他百年后,就叫太子封他为相。这样才能成就一代君臣相宜的佳话。可是如今安王来央求自己......
宣帝道:“实不相瞒,沈黎此人,我有大用。哪怕沈黎看上我的哪个皇儿,我都不能将此人永远贬谪到远处。这不是我决定的,而是大昭的国运逼着我这样决定的。你也看到了,大昭这些年来,虽然不能算风调雨顺,却也因为沈黎此人,更加强盛。最多六年,沈黎必入三省之一。”
安王牙疼,却也无可奈何,他难道不知道沈黎到底有多重要?只是一直不愿面对罢了。
“假如柏鹤去找他呢?”
宣帝叹气,“这要看你舍不舍得了。”
“皇兄,你不会......”
“益州神武军军营,倒是可以补个监军的缺。不叫他上战场,只跟着训练,在那里无诏不得出城,如何?”
安王狠了很心,“那就这样吧,皇兄将沈黎贬谪到广州,以解我心头之恨。柏鹤去军营,左右神武军军营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我看皇兄的安排很合适。”
宣帝摇头,“广州,不成不成,广州乃是毒瘴之地,我不愿意。”
安王无法,只得听从宣帝安排。
宣帝着人拟旨,语重心长道:“其实,我倒是想劝劝你。年轻人,你越不想叫他做什么,他就越想做什么。说不准经过这次,两人感情能变得更好呢?三年不见面而已,时间也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