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血,令他再度想起长安的落日。
太平公主要出家,宫里为她修了个逍遥观。
李沄刚出家当上了道士,对这道士的装束和日常感觉挺新鲜,拽着永安县主一起在逍遥观里休闲度日。
薛绍和武攸暨两人难得一起入宫,李沄干脆将两个小表兄和李旦一起请到了自己的逍遥观来玩不,是一起问道。
几个少年一进道馆,就看到穿着一身道袍的李沄,太平公主身材较同龄人高挑一些,从前变着花样梳起的头发,如今只是简单的束起来,头上绑了一根与道袍差不多的发带,发带垂落到腰肢的地方。
她本就长得好看,平日穿着设计精美的华裳时,一身贵气。如今简简单单一身道袍,清艳之色丝毫不减,却更显得身姿轻盈,飘然出尘。
李旦踏进观门,笑着与武攸暨和薛绍说道“太平从前不怎么钻研道学,自从修好了逍遥观之后,倒是很有向道之人的风范。”
薛绍抬眼看向正在观内跟永安县主说话的李沄,不由得有些忧心,“太平以后不会沉迷修道,真的要出家吧”
武攸暨闻言,笑了起来,“说什么呢太平不会出家的。”
薛绍听着武攸暨十分笃定的语气,笑道“你不是太平,又怎会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么”
武攸暨倒是没在跟薛绍多说,只是看向观内的李沄。李沄已经看到他们来了,很是高兴得朝他们招手,“四兄,两位表兄,你们快进来。”
一身道袍的少女,眉间殷红朱砂,显得灵气逼人。
简简单单的装束,难掩雅丽。
武攸暨想,像太平这样的小公主,一出生便是被人捧在手掌心上的,谁都宠着她,谁都惯着她,她怎么会出家修道呢他也不笨,如今也已经在工部挂职了,想起年幼之事,心中总是十分感慨。
太平公主有着一颗善良的心,对被她放进心里关心的人,十分体贴。
之所以体贴,是因为想得多看得透,像她这样的人,越是长大,心中的牵绊便越多,大概是不会沉迷修道不可自拔的。
曾经将大明宫折腾得十分热闹的小郎君和小贵主们,如今已经长大。
李旦已经出宫建府,武攸暨已经入朝挂职,而薛绍正在孝期,等孝期一过,也会入朝挂职。
曾经热热闹闹的大明宫,如今就只剩下李沄和周兰若两个小贵主。
幸好,李沄和周兰若本就不是那种不甘寂寞的人,热闹虽然好,但李沄和周兰若也是喜欢清静的。
距离上次见薛绍,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情。
李沄望着如今眉目透着坚毅的少年,清丽的脸上挂着笑意,问道“绍表兄去过长生殿了吗”
薛绍点头,徐声说道“去过了。”
李沄问话的时候,李旦和武攸暨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今年李旦已经出宫,武攸暨也在工部挂职,薛绍虽然在孝期,但是他未来将会在哪个部门挂职,是大家都关心的。如果李治已经为他想好,暂时不给他职位,也可让他闲暇的时候去学习一下。
当然也可以不学习。
长安遍地都是仗着祖荫入朝为官的,那些人当的就是闲职,摆明了是去领皇粮的。
但薛绍并不是那种人,从小就是背书达人的少年,此时心中还有着属于他的梦想。
为民请命,为圣主开万世太平。
李沄问道“前些天的时候,阿耶曾跟我说起绍表兄,说表兄也该要想一想将来要做些什么。”
李治对城阳长公主十分宠爱,如今城阳长公主心智不清,李治心中悲痛之余,爱屋及乌,自然会对薛绍的事情更加上心一些。
李沄也能理解父亲的心情,父亲对薛绍多少有些移情的作用。
少年薛绍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声音温润,“圣人舅父方才也问我想做什么了。”
李沄和周兰若对视了一眼。
最后周兰若眨巴着眼睛,好奇问道“那绍表兄怎么跟圣人舅父说的”
薛绍“唔,我本也没想好做什么。从去年初冬,父亲生病后,我许多心思便放在父亲和母亲身上。如今父亲去世,两位阿兄都各有家室,各有各的忙,如今我也在孝期之中,只想多些时间侍奉母亲膝下。”
周兰若闻言,神色有些怔然。
几个月的时间,足以令一个少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李旦“你若是有时间,多陪着城阳姑姑是应该的。可你也不能一天到晚便守着城阳姑姑。”
武攸暨点头附和,“是这个道理。”
薛绍笑了起来,说道“你们别着急,我话还没说完呢。我本就身无长才,要我想日后要做什么,倒是还没想好。听闻如今的大理寺丞狄仁杰,才思敏捷,破案万宗,无一宗冤家错案。我在公主府闲着也是闲着,想到大理寺去跟着狄寺丞学习,写点卷宗之类的。”
李沄听着薛绍的话,心中却暗暗吃了一惊。
短短几个月,少年薛绍竟然成长得这么快吗
父亲薛瓘已经去世,母亲城阳长公主如今心智不清,圣人李治对他有偏爱之心,想扶他一把。可他还是太年轻了,许多事情不能操之过急。朝堂之上,各种关系错综复杂,若是一步没走好,以后的路就难走了。
武攸暨闻言,神色有些讶然,随即笑道“当今大理寺丞,也是阎相的门生。老师还在世时,对他赞许有加,说他是难得一见的人才。”
如今大名鼎鼎的大理寺丞狄仁杰,当年是由阎立本提拔推荐的。
阎立本一直都很喜欢武攸暨,聪明又有天赋的孩子,总是格外惹人喜欢。阎立本发自内心地希望他最后收的小徒弟,日后能大放异彩,因此闲暇之时,也会与他说起朝中局势,以及一些他赏识的人。
阎立本曾与武攸暨说狄仁杰此人,聪明仁厚,又会灵活变通,日后定能成为大唐的顶梁柱。
武攸暨没想到薛绍会打算去大理寺跟狄仁杰办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