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看了她一会儿道:“我在此并非为了医病。”
不是为了医病,那跟着自己做什么,难不成他是来这龟山寻冷泉的,想到此,棠梨摇摇头:“公子这病寒热相战,万不可再泡冰水冷泉。”
谁知齐王又道:“我也并非来找冷泉的。”
不是为了医病也不是来找冷泉,难道这堂堂齐王殿下是来赏景儿的,想到此棠梨下意识四下扫了一圈,这龟山远远望去形如一只大乌龟因而得名,山势平缓碧草茵茵间开着不知名的野花,映着清澈的潭水,在日头下摇曳生辉,这景致的确不错,若说是来赏景倒也说得过去。
棠梨觉得自己大约猜着了,便拱拱手:“那在下就不打扰公子的兴致了。”撂下话冲那边儿的傻姑甘草招了招手,径自下山去了。
齐王微怔了怔,隐约听见那个胖丫头问:“小姐,那两个人怎么不跟咱们下山?”接着便听见回答:“他们是来看景儿的,想来还未看够,咱们莫打扰人家。”
那个傻呼呼的姑娘嘟囔了一句:“傻姑也没玩够呢。”接着便听见那丫头说:“回头再出来就是,今儿不早了,再不回去,梅婆婆便要出来寻了。”
那个叫傻姑的不知嘟囔了几句什么,人走远了,声音也听不真切。
韩松忍不住开口道:“主子,您今儿上山是来看景儿的?”他怎么记得主子是要动之以情呢,然后让那丫头心甘情愿的为主子解毒呢,怎么一转眼就成看景的了,就主子这进度,只怕跟那丫头一年也无济于事,那丫头医术是高明,可于这男女之事上却是个实打实的榆木疙瘩。
韩松遥想那些千方百计接近主子的女人,根本不管主子的冷脸,离着八里地都能颠颠儿的贴过来,为了爬上主子的榻,什么招儿都使的出来,远的不说就说那位南燕的公主,不就是,连下药这样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出来了,主子如今这病的病根儿便是从这儿来的。
怎么主子这无远弗届烦不胜烦的魅力,到了这丫头这儿却失效了,这丫头根本不买账,这么下去,主子这毒什么时候能解啊,还是说主子不准备解毒了。
却听齐王道:“这的景色确不错。”说着站起来往山下走。
韩松愣了愣忙跟了下去,回了观潮阁,余星阑已经等着施针呢,行针后也不多留,告辞去了,韩松低声道:“主子,近几日余星阑常往老君观去。”
齐王:“他是劲节老道的记名弟子,去老君观有何新鲜?”
韩松:“属下是觉得余星阑怎会拜劲节先生为师,有些蹊跷,听闻劲节先生人品高华,慈济天下,便出家前也是一位谦谦君子。”
齐王自是明白他的意思,以劲节老道的品性,的确不像会做出此事的人,却真的跟那丫头串通收了余星阑,此事的确有些说不通,但这丫头身上的事,又有几件是说的通的,不提别的,便她这一身医术便说不通,若说看几本医书便能成为药到病除的神医,自己是不信的。
偏偏这丫头的确医术高明,在这丫头身上有太多诡异之事,多这一件也就不觉稀奇了,虽不知劲节老道为何配合这丫头,但齐王却知这丫头去找劲节老道的目的,是为了她爹,她爹叶全章是新任的竹山县知县,便叶全章才能卓绝,且有叶全丰撑腰,想在竹山县站稳脚也实属不易,不过若能请出劲节老道帮忙,以劲节老道在竹山县老百姓之中的威望,叶全章这个知县当起来便容易多了,忽想起这丫头还治好了岳州首富常府的小少爷,还有竹山县的县丞秦兆也欠了她一份人情,这份人情只怕要还在她父亲叶全章身上了。
这丫头医术高明,运气也委实不差,且这般劳心劳力皆为了她父亲,孝心可嘉,提到孝心,想起今儿从宫里送来的书信,是太后遣人送来的,信里提醒他莫忘了国公府老太太的寿辰。
因先皇订下了自己跟国公府的婚约,虽至今未能履行,只婚约在,便是姻亲,自己虽是高高在上的齐王却也是国公府的孙女婿,老太太过寿却不能失礼,且听闻姨母近日身子越发不好,也当回去看看姨母。
想到此,便吩咐收拾东西启程回京,韩松愣了愣,心说殿下不说要动之以情让棠姑娘解毒吗,本来就没什么进展,这一回京岂不更耽搁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种事儿有什么耽搁不耽搁的,主子如今这病安稳了许多,故此不急,若果真有变,自己便直接绑了那丫头往主子榻上一丢也便是了。
不提齐王殿下收拾行装准备回京,叶府这边儿也忙乱了起来,棠梨从龟山回来,一进老夫人的院子就见丫头婆子们进进出出的搬抬箱子,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儿,迈进屋纪婆婆正指挥着收拾,衣裳鞋子帽子袜子护膝袖套,都是老夫人平日里穿戴用的。
老夫人斜靠在窗边的炕上,身后倚着一个团花福寿牡丹的大迎枕,手里拿着一碗茶,一边儿吃茶一边儿瞧着纪婆婆忙活,一抬眼瞧见棠梨,冲她招招手:“棠丫头回来了,过来坐。”
棠梨过去坐在炕边儿上,把老夫人手里的茶盏接了放到炕上的紫檀几上,道:“这是做什么,您老莫不是要出远门?”
老夫人道:“不是我出远门,你这丫头也一道去。”
棠梨愣了愣:“去哪儿?”她爹娘快到岳州了,这时候自己还能去哪儿?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回京走走。”
棠梨颇为不解:“您老才到岳州没多少日子,怎么又回京城?”
老夫人:“先头我这身子骨不大康健,虽住在京里,亲戚们知道我的境况,便不大走动也不怪罪,倒是省了不少事,只是这回是国公府老太太做六十六的大寿,这老太太娘家跟我家沾亲,算起来我当叫一声表姐,这回亲自给我下了帖子,不去不成,偏我这身子骨虽好了些,到底拿不准,说不得你这丫头要随我走一趟了。”
棠梨虽惦记爹娘,但老夫人如此一说,便不好说什么了,况老夫人虽身子比之前康健了许多,到底日子短,调养身体固本培元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如今这时候若得个小病什么的,遇到之前那样的庸医,自己这些日子的功夫可就都白费了,且老夫人毕竟上了年纪,若再来一次重病,伤了中元,想调养都难,自己跟着倒好放心些,想到此便问:“何时启程?”
纪婆婆道:“从岳州到京城,快船也需走一个多月,老太太是九月初八过寿,得早些,夫人说三日后启程。”
棠梨愣了愣,心道怎么夫人也去,却想起纪婆婆说过,叶家的二小姐,也是王氏夫人所出嫡女,叶婉高嫁的镇国公府二房头上的次孙,如此叶家跟国公府便成了姻亲,国公府老太太过寿,王氏不到却不妥当。
老夫人兴致颇高,拍了拍棠梨的手:“这岳州虽好却远不如京里繁华,回头让婉丫头领着你好好逛逛。”说着叹了口气:“我这身子一不好,不大出门,亲戚们久不走动都生疏了,趁着这次回去,你也认认,别回头一家子见了都不认得,像什么话。”
老夫人说了许多京城的新鲜景儿,又提了些过去未出嫁时淘气的事,一直说到天色晚了,肚子都饿了方才传膳,吃了晚饭,棠梨又陪着在院子里饶了两圈,待消了食,老夫人睡下,方回自己屋。
一回屋就见两个大箱笼,摆在堂屋,知道是梅婆婆叫人收拾的行李,有梅婆婆操持这些,棠梨倒省了许多心,进屋想了想,便写了几个医案收了起来,准备明儿一早上老君观,自己这一走少说也得三个月才能回来,到时可都入冬了,有些事还需劳动劲节先生帮忙,例如秦大人的结石症,至于宋夫人的病也无妨,只她照着自己的方子按时吃药,便能病愈。
转天一早,棠梨往竹山县去了,刚到老君观山下,便看见围着好几十村民,正敲锣打鼓的热闹,棠梨还以为谁家办喜事呢,只是跑到老君观山下办喜事的倒是没见过,忽听见根叔的声音,棠梨走了过去,拨开人群,才知哪是什么办喜事,是山下的渔民捉了一条猪婆龙。
根叔看见棠梨异常高兴,杵着拐杖走了过来兴奋的道:“小叶大夫您看,照着您说的法子,我们真捉了一条猪婆龙,虽捉的时候伤了两个兄弟,到底没让这畜生跑了,大家伙都说是太上老君爷庇佑,便打算抬上山,供到老君爷坐前。”
棠梨:“那两个伤了的兄弟呢,可还好?”
根叔挠挠头:“还好,只是伤了皮肉,骨头没事,上回小叶大夫留的那个伤药,敷上过了一宿,就结痂了,可真是灵验。”说着看向棠梨,一副想张嘴却又不好意思的样儿。
棠梨笑了笑,从药箱里又拿出一罐子伤药来递给他:“这个根叔先拿去,回头我把方子给劲节先生,让清风明月帮忙多配些出来,以后谁家要用,来老君观取药便是。”
根叔忙道谢,棠梨摆摆手:“道谢倒不用,倒是有件事想劳烦根叔,你们捉的这只猪婆龙可否卖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