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未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谢伯渊脸色有些尴尬,棠梨便开口道:“前辈这是又变着法的鼓励晚辈呢,想晚辈才多大年纪,就算看过几本医书,经验上也无法跟您老相比,理应多跟前辈讨教才能有所进益,正如大娘子这病,晚辈正拿不准想寻一位前辈请教,您老就来了。”
余宝蕴一吹胡子不满的道:“叫爷爷。”
棠梨只得叫了声余爷爷。
老爷子这才高兴起来:“你这小丫头嘴乖的紧,倒哄的我这老头子心里越发欢喜,既如此,那我老头子也别白来一趟。”说着便给大娘子号脉。
号了一会儿脉两道白花花的长寿眉皱了起来:“不对啊,我记得去年给大娘子诊脉的时候,只是长期思虑过度,不思饮食,所致脾胃虚弱,气血不足,我也曾说过因这病是从思虑上所得,若想治便也得从思虑上治方能见大好,除非大娘子自己想开了,不然便是太上老君的九转灵丹,只怕也不顶用,而今日大娘子这脉象却大为好转,莫不是府上有了喜事。”
以余宝蕴跟老公爷的交情,国公府的事自是瞒不过他,更何况满京城谁不知,公府长房的顾大娘子思女成疾,这么些年都是病歪歪的,连院门都不大出,所以这能让大娘子好转的喜事除了那位多年前走失的大小姐,还真想不出别的。
旁边的谢晖听了暗挑大拇指,不愧是余老爷子,当真医术高明,这一搭脉就知家有喜事,且猜的**不离十的,也只有这位老爷子了。
谢伯渊却愣了半晌方回过神来,忽伸手抓住妻子的手臂:“可是阿芙找到了?”
大娘子见丈夫脸上掩不住的喜悦激动,本来想刺他两句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只是怔怔看着他。
谢伯渊却很是激动,摇了摇妻子:“你说,你告诉我,可是咱们的阿芙找到了,她在哪儿,在哪儿?”
谢晖见母亲不说话,只得开口道:“父亲,阿芙就在这儿啊。”说着指了指棠梨:“父亲难道没看出来阿芙长得跟母亲很像吗。”
谢伯渊猛地看向棠梨,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棠梨看,同样的目光没了刚才的审视疑惑,却而代之的是不能自抑的激动喜悦,棠梨忽然发现,人的眼睛真是很神奇的,同样的眼睛可以瞬间变换截然不同的内容,而随着不同的内容,身份也便不一样了,棠梨不知自己跟大娘子年轻的时候像不像,毕竟她并未见过大娘子年轻时的样子,但顾妈妈大娘子甚至谢晖都说自己像,而这位谢候的目光,让棠梨觉着,或许自己是真的很像年轻时的大娘子,因为从谢候眼里她看见了对过往幸福时光的追忆,正因如此刚这位看自己还如看陌生人一样的男人,如今已自觉装换成了父亲的角色。
棠梨以前总觉电影电视剧里演的悲欢离合总是那么赋予戏剧化,世上哪有如此巧合,如此轻易的事情,而当这样的戏剧化的情节真切的发生在了自己身上的时候,棠梨终于认同了一句话,艺术果真来源于生活。
一个人可以五分钟前还是陌生人,五分钟后便用一种满溢着父爱的目光望着自己,谢伯渊显然有些激动:“你是阿芙?”
这是问句,棠梨却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是阿芙吗,或许这个身体是,可她的灵魂却跟阿芙毫无关系,所以这份血缘亲情也该是属于阿芙的,自己若承过来,总感觉有些亏心。
而且她忽然发现自己不大善于应付这种找回失散多年女儿的情境,或许是职业关系,也或许是她已经历了两世的灵魂,早已不是个十六七的小姑娘了,所以这种戏纵然她想演都是演不出来的。
所以,面对明显有些激动的谢伯渊,棠梨只能僵直着身子不说话,好在谢伯渊也没指望自己会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说,怪不得刚我觉得如此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原来竟是一叶障目,这眉这眼,可不跟大娘子年轻那会儿一样吗。”
大娘子冷哼了一声:“哪里是一叶障目,根本是早不放在心上了,又如何能看得出来。”
这便是找茬儿吵架了,棠梨在心里叹息,这位大娘子当真是个别扭性子,想来年轻的时候在家里必是十分得宠的,明明心里在意,嘴上却说着刺人的冷言冷语,也多亏了这位谢候对她真心真意,方能这么多年未改弦易张琵琶别抱。
大约谢候就是喜欢这样的性子,对于大娘子的冷言冷语并不以为意,却也回过神来,想起余老爷子还在,便道:“今日多谢老东家不辞辛苦来给内子看诊,待内子病愈之后,我夫妻必当亲自当门道谢。”
余宝蕴也知人家这是一家重逢,自己在这儿有些不妥,虽有些不愿却也只能先告辞,只是临走却凑到棠梨跟前儿小声问了一句:“丫头你跟爷爷说实话,你当真不是你那娘亲生的啊。”
一句话问的棠梨哭笑不得,回答也不是,不答也不好,只得躬身道:“前辈慢走。”
老爷子一瞪眼:“叫爷爷。”
棠梨只得又重复了一遍:“余爷爷慢走。”老爷子这才去了。
棠梨不禁摇头,这老爷子真是越活越像孩子了。
不多时谢伯渊父子送人回转,跟大娘子商议道:“阿芙回来是咱们家的大喜事,我想在府中摆宴庆贺,不知大娘子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