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六月,若笃已是这月里第三次下凡。
出山门时遇上了虚无峰的妙叶仙子,妙叶仙子打趣她是被凡间的东西勾了魂儿,平素里最是勤恳修炼的人,如今三番两次往凡间跑,不知晓的还当她在凡间藏了什么秘密呢。
若笃只是笑而不语,秘密算不上,不过近来确然是无法静下心修炼。
别了妙叶仙子,若笃乘云而至,拨云往下瞧,密林之中灵气充裕,直逼青天,飞禽走兽嬉戏游走,翠意盎然,细听之下有念经文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入耳颇觉心灵清畅。
与以往每一次一样,她掐了个敛去周身气息的术法,落地,熟练的顺着一条小径往林间深处走。路边有潺潺溪流,水声漱漱,越往前走声响越大,水汽充斥,极为清爽。
隔过了这一道弯,内里视野忽然就开阔起来,这里有一处瀑布,瀑布旁有一个山洞,水潭旁的巨石之上坐着一个年轻男子,玉冠束着墨发,剑眉星目,极为俊朗。他只穿着薄薄的中衫,衣角有些湿。
若笃停住脚步,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那人闭了闭眼,又睁开,见了她,双眸透亮,眼尾飞扬,连声调都亮了不少:“还以为你忘了我,往后都不来了!”
算算时间,上一次来凡间是两日前,可于凡界来说已过去两年了。若笃笑了笑,往前走几步:“两年未见,你修炼的可好?”
提到修炼,他笑意淡了些:“应当是大有长进罢。”
这应当二字便很是微妙,她问:“为何这样说?”
“师尊道苦修于我大有裨益,这二年我都在此处苦修,至于是否有所长进,两年间我不曾出去过,更没有下山历练,自然是什么都不知晓。”
上一次若笃下凡,他便被师尊发派于此处苦修,没想到两年的时间,竟然还是没能出去,于修道之人而言,两年时间何等金贵?没有心法,没有丹药,如何长进?
此事也是若笃没有料到的,听罢看了看他的眼,叫了一声:“……傅榆。”
先前便知晓傅榆师尊行云真人对他有些说不得的偏见,分明是几百年来仙门中最为有天赋的弟子,却被打压至此。
傅榆无疑是个天之骄子,出身名门,后被下山云游的行云真人一眼瞧中,十五岁头上拜别父母上了仙山,从此拜在修仙大派清碧门掌门行云真人门下,做了掌门的关门弟子,就此走上修仙这一条路。
普天之下,上至皇帝下至百姓,莫不追求长生不老,一朝走上修仙路,从此便脱离红尘,再无牵挂。
傅榆还年轻,潜心修炼十五年,竟已结成了金丹,仙门之中数百年内无人能及,众人私下里都说,傅榆约莫是能探得天道的,假日时日必可登仙。
众人皆捧,到了行云真人这里确只剩摇头叹气,只道他要学的还有很多,莫要以为结成金丹便可赴极乐。
师尊说他太过急功近利,傅榆却不懂,只有足够强大才能抵的过天劫,勤恳修炼有什么不对,为何师尊一而再再而三阻拦?
彼时若笃也不懂,她只是偶然之中识得了傅榆,从此便开始了一场劫难,那时她被眼前的景象迷昏了眼,眼盲心也盲,于是直至终于尝到了苦头,方明白当年行云真人颇有前瞻。
……
见她面露同情,傅榆反倒笑了,从巨石之上起身,高大身形显露无疑,若笃在他身边反衬的娇小。
他也胆大,全然不顾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抬手便摸她的发,摸了摸,声音忽然就低下来:“你怎么这么久才来?”话里竟有些埋怨的意味。
若笃生来便在天界,天生地养的仙,只懂修炼,无人教她男女之情。她心里羞,脸颊也跟着红,却傻乎乎不躲,只是眼神略有躲闪:“我……我娘亲看管的严。”
实则何来的娘亲?不过是到了年岁便领了仙职,她可以偷闲来凡间戏耍,却不能日日都在。虽没有天规不许仙私自下凡,她到底是天生板正,一丝不苟供着仙职,从不懈怠。
那时她不懂,为何只见了这凡人几面,心里头便时时刻刻装着他、想起他,她只知晓与他见一面,此后便能愉悦许多天。于此事上妙叶仙子也算说对了一半,这确然算是她的小秘密,只她一人知晓的隐秘的欢喜。
几次相见,傅榆追问她身份,若笃不善撒谎,随口编了一个,说自己是山中木灵,平日只在族中修炼,很少出来。傅榆信了,因她言辞举止皆比凡间女子多了几分天真,全然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女。
他眼中多了几分柔软,一转身,身上多了一件与她相似的白色衣衫,更衬得面冠如玉,俊逸非凡。
“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