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是两个姑娘,长孙星阑却不识得,不过能进校场自然不可能仅凭她二人便进来,定然是提前通了说法,而眼前的女子虽着男装,又刻意抹黑了脸,还是掩不住下面面容清丽,这一双眼尤为漂亮,他不知不觉记住了。
……
出了校场上了马车,一人从袖口掏出帕子递到另一人跟前,轻声问:“姑娘,如何?”
那位被唤做姑娘的女子笑了笑:“就他罢。”倒是与传闻中一样,是个不会冷脸的少将军。
*
到了第二日,一直没有消息的荆家来人了,两家的长辈终是决定换一换八字,正式结亲。
席间,长孙星阑见到了他的未婚妻,她生的美,又不是惯常见的那种娇柔之美,应当说不仅有娇柔,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明丽,她穿的十分正经,却不是京中贵女们流行的样式,那双眼就像昨日一般那么直直望着他,不躲不闪。
他倒是被看的率先避开眼神。
这女子……倒是不一样。
一切都很顺利,三媒六聘,成婚的吉日定在半年后。这半年的时间他有许多时间与这位荆姑娘独处,每次相处,每次都有不一样的感觉。
诚然,他接触过的女子委实是少,可是见过的世家贵女却不少,而她不像她们,也不像他曾喜欢过的饮溪。她总是有很多旁人想不到的奇怪想法,十分有主见,她总是知晓自己要做什么,偶尔还会指出他的错处。
长孙星阑心中渐渐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目光驻留在她身上的时间越来越长,在他心中的分量也越来越重,三五日不见便会忍不住想念,见到什么好玩的好吃的,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她。
直到他心中清楚的出现欢喜这两个字,他方才真正意识到,原来这世上的喜欢并非都是一见钟情。
成婚那日京城多少贵女伤心流泪,十里红妆铺满了京城的路,长孙星阑牵着妻子的手,心中尽是满足。
新婚生活十分愉悦,两情相悦的年轻夫妻总是有寻不完的乐趣。成婚第二年,他们生了一对儿子。成婚第五年,他们有了一个女儿,如此,便是他从前年少时梦寐以求的人生。
到了而立之年,长孙星阑已初褪少年模样,他留在了京城,与妻子儿女在一处,全家和乐融融,旁人艳羡无比。
……
那时一个日头极好的午后,初春时节,他带着一对儿子在院中射箭,不远处的花园中忽然不知何时出现了两道人影,渺渺飘然,好似在梦中。
两人缓缓靠近,那女子似是笑着,他们看上去极为亲密,侧影是他熟悉的模样。
长孙星阑怔住了,持弓的手缓缓放下,两个儿子懵懵然,一面看看爹,一面又看看突然出现的两个陌生人。
那女子走近了,她与十年前没有任何区别,与他记忆中一模一样,而他身后的男子……星阑大惊,并手就要下跪:“陛下!”
一股极轻的风垫在了他的膝下,拖着他缓缓直起身。年轻俊朗的男子颔首,轻声道:“长孙将军,许久未见了。”
这,这……先帝竟没有死?!还与她在一处!
饮溪笑了笑,问:“你过的可好?”
徐德安说的不假,她也不曾对他说谎。长孙星阑心境复杂:“我过的很好,你呢?”
她的笑意愈发深了,少了几分从前的天真懵懂,又好似没有变:“现今再快活不过了。”她说:“我们路过京城,便来看看你。”说着摸了摸身旁孩子的脸:“时间果真过得快,如今你的孩子都有这般大了。”
小男孩生的像星阑,眼睛像他的妻子,脸庞稚嫩,好奇的与饮溪对视。饮溪欢喜,对着他笑,掌心一翻,便多出三只十分精致的福结来。
“送给你好不好?”
这般轻声细语,小孩子不禁害羞脸红,见她像便术法一样就摸出三个漂亮的结,瞧着喜欢,又看向父亲。
那结长孙星阑也有一只,多年前离京时饮溪赠予他的,她说神仙赠予的东西会带来福运,如今看来丁点不假,他遇到了挚爱的妻子,有了可爱的孩子,如今十年过去,一切顺利,一切都好。
长孙星阑略一点头,孩子便矜持又欢喜的收下。
饮溪说来看看他,果真就是看看他,她与先帝手携手,亲密无间。先帝与从前大不相同了,多了几分清冷,又多了几分属于凡人人情味。
如今再去探究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已没有任何意义,结尾是好,一切便都是好。他们两人还是走着来时的路,入了那一片花园,身影绰绰,消失在树荫林立中。
他望着那个方向,久久回不过神,方才的一切就好似一场梦,从年少轻狂到如今的梦。
孩子们的笑声响彻大院,“娘亲,娘亲!方才来了一位仙子姐姐!”
妻子温婉的声音传来:“那是什么样的仙子姐姐?”
孩子将手中的结炫耀般递给母亲看:“我与弟弟妹妹,一人一个!”
妻子细细的看,眼睛弯弯似月牙:“如此正好。”
孩子又似想到了什么,黑漆漆的眸子十分清澈,想了想,道:“如此一来爹爹和娘亲便没有了,那我与弟弟不要了。”
长孙星阑听到屋里的谈论声回了神,笑意也染上眉梢,他跨着步子进了屋内,将两个儿子一手一个抱起,十来岁的孩子,他抱起来尚且轻松。妻子正在桌前教年幼的女子识字,抬眸望他,也笑,打趣道:“不知是什么样的仙子姐姐,生的有多美?”
他抱着孩子,却倾身,在她鬓边落下一吻,声音轻柔:“不及你美。”
——那是他年少时一场绮丽的梦,如今梦醒,万千星河,他独爱眼前这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