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溪靠在他怀里等来了这么一句话,先是一瞬间的呆傻,再然后脑海中噼里啪啦爆开了烟花,就像那日上元佳节,他们在江福镇外的洛水河畔看到的那样,漫天的烟花,映在波光水中,将一池河水都染透了……她这一波心湖也被柔情染透了。
她几乎是毫不迟疑的说好。
启程回了侯府,这便开始阖府上下操办起来,众人知晓她要嫁给少爷了,简直比饮溪自己还要高兴,兴高采烈便置办起来,直说她是个有福气的好姑娘,生来这一辈子先苦后甜。
如今走到这里,最初与抱素定下的赌约实则已然不重要了,她只想留住这样的日子,哪怕只多一日便好。
两人就这样各自怀揣心事,离成婚的吉日越来越近。
府上各处装点着大红灯笼,红绸布装饰起牌匾,因饮溪一直住在侯府中,不好行礼,出嫁的地方便定在了府外厨房王大娘的家。
按照凡人的规矩,出嫁前男女是不得相见的,若见了便是不吉利,一仙一魔,如今要照着凡人的规矩来。前几日饮溪便住在了王大娘家中,日日与院子里的鸡鸭狗猪玩的很是欢快。
到了第三日头上,她正要熄灯入睡,窗口忽然被敲响了。
摇曳烛影之下,那窗扇外的人影略微晃动,身形峻挺,高冠而立,是她熟悉的模样。饮溪心头一轻,垫着脚步便下床去,压不住雀跃快步走上前,连衣裳都来不及披上,正要推开窗,忽而想到不得见面的规矩,又停下了。
“少爷?”她如今留在他身边仍是丫鬟的身份,虽然早已不再是侯府的丫鬟。
开口叫了这么久的少爷,她知晓他是侯府的大公子,知晓他在外仍有一个神秘不可示人的身份,知晓他其实有许多事不曾给她知道,但饮溪始终认为,她认识的这个人,就是最真实的他自己,她喜欢的那个凡人正是这般模样。
哪怕如今到了成婚前日,她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隔着薄薄窗纸,那人静默一瞬:“为何不开窗?”
饮溪道:“成婚前不可见面,若是隔着一扇窗,那我们便不算见面。”
他似是笑了一声,再然后便无言。
这一年来朝夕相处日夜不分离,饮溪没有过与他分开这么久的时刻,白日里玩着尚且可以不去想,一到夜里独处时便是掩盖不住的漫天思念。
她想怎么可以如此思念一个人呢?
她活了上万年,并非是没有所爱之人,兄长乃她所爱,抱素乃她所爱,甚至宫中伺候的那个小仙婢饮溪也爱。可神仙终究是孤独的,一闭关少则几十年,多则上百年,后来长大了更是常年独居仙峰洞府,可哪怕是这么久的时日,久到几乎盖过了凡人的一生,她也很难生出如此强烈的思念之情。
如今不过几日,已经要数着时辰度过了。
原来这就是凡人口中情爱?甜时甜到了心坎儿上,苦时将一个活了万年本该看透红尘的神仙都磨至夜不能寐。
初时那股兴奋之情渐渐平息下去了,她不知为什么说不出话,两人都沉默着,心情是说不出的复杂。
良久,她听到窗外人低声问:“若是当初在侯府门前,你晕倒在地我并没有理会,我们可还会有今日?”
这问题有些奇怪,可饮溪仔细想了想,还是答了:“自然是会的,彼时我已经看上你了,本就是候了半日才将你候出府,若是你不理会,我还会再寻旁的机会。”
她自小就是个性子倔的,虽不爱修习也不甚勤快,可若是一本经书悟不透,一个术法练不好,便成日成夜的钻研。兄长教导的道理不听,偏要自己去撞一撞才晓得如此不好。她自来便是如此,倘若认定了一件事,定是要做成的。
是以她十分笃定,若当初封戎没有理会,事后她还会想旁的办法,一次不成就两次,两次不成就三次,势必要瞧瞧这高山冰雪的面目。
他听了又低笑:“如此……甚好。”
饮溪说:“你今日好生奇怪。”说完又道:“我还不知晓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