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花儿长得比之前好了,封戎每日以灵力浇灌,得了这些灵力,它更是迎风招展,开的极好。近日里他的注意基本都在这花儿上,见了花儿,好像就能见到她。
也不知就这么看了多久,他回身,扫到桌上方才送来的皮卷,顿了一顿,本已掠过了桌子,又返回去,拾起那皮卷看。
拢共十几行字,写的清清楚楚,仙职名号,无一不在列。
赫褚与抱素之事已不是一日两日,早就听闻他爱上一个仙,爱归爱,倒没有爱到忘记原则与底线,终归还是领兵打上了天界。
然这一颗心终究是狠不下来,若是果真狠下来,天帝早已是囊中之物,如今竟然选择掳来几个神仙与天界谈条件。分明是有更简单的办法,终是不肯彻底寒了她的心,这一回已是做出了巨大的退让。
许是百年前,又许是几十年前,犹记得那一日赫褚去山中找他喝酒,那日他尤为高兴,面上笑意始终不曾下去,双眸亮若星辰。
封戎没有问他高兴的原因,只是默默陪着他喝,喝够了,二人便坐在山头上看漫天的星辰。
夜风扫过,酒气熏然,他说他爱上了一个人。
彼时他是如何回应的?
他当时不屑轻笑,只当听了件趣事,并不放在眼中。天生地养的龙,生来主宰万物,这已是天赐的无上荣耀,如何还能得到那世人口中可叫人生,也可叫人死的爱?
封戎不信,他生来性情寡淡,不爱任何一个人。
直到后来他自己也爱上一个人,自己也尝过了那情爱滋味,方知原来酸甜苦辣是这等味道,原来将一个人捧在心上是这样的心情。
可以泽陂万物,也可毁天灭地。
皮卷上的名字封戎并没有一个一个看过去,扫一眼,倒是有几个眼熟的仙,可也仅是眼熟,如今他没有心思看这些。
放下那皮卷又不由自嘲一笑,看了又如何?他念了那么久饮溪,他放在心尖上的名字,兴许都不是她的真名。
*
饮溪在牢房之内住了两日,看守的两个魔将官职不大,话却不少,成日里守在外面不是吃酒便是闲聊,言行皆憨,好在并不是那等穷凶极恶之人,虽则她几人是战俘,却并未苛待。
至于那只鵺,仿佛是与饮溪看对了眼缘,成日里没事就来这里转转,默默望着她,偶尔吼一嗓子,因这只鵺,红角与黑角此后看她的眼神就变了。
饮溪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好像从那日见到封戎的那一面起,思绪就被封印了起来,感受不到悲喜,理不出头绪,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当时是自己错看了,转过头来又知晓并没有错看,那就是他。
她当真是很想他的,她只穿过一次婚服,还不曾给他看过,怎么也忘不了那日飞上云端的雀跃,流光溢彩铺满心底,连空气都是甜的。
分明就要成婚了,分明就要修成正果了,饮溪就是不明白,为何偏巧是在这种时候发生了这些事?
凡人的姻缘由神仙定,那神仙的姻缘又由谁来定?莫非她从一开始就做错了,莫非从一开始,他们二人就是不应当在一起的?
前些时日在天庭,闭目就是他的身影,没有一刻停止过思念。思念过后便是恨,恨自己没有能力将魔族击退,恨自己不能立刻将事情解决,回凡间去寻他,然后这一回再不隐瞒。
仙生这么长,看淡了红尘纷扰,远离了七情六欲,爱上一个人并不容易。
先前没有遇到过这么严重的事,严重到一个不慎便是灭族,她并非是不知晓的自己头上顶着多少压力,还是将所有事都默默揽在自己身上。
饮溪做了万年上神,听人喊了自己万年初羲娘娘,旁人不说,可她心里头知晓,这地位并非是白来的。
是以这种艰难的时刻,她发觉自己格外思念兄长与他,只是任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原来就是他。
没有人教过她如何去爱一个人,也没有人告诉她爱要变成恨,她该怎么办。
……
这样的日子到了第三日,牢狱里来了一个人,身形壮硕高大,眼睛如铜铃,鼻如山,手掌如蒲扇,面上便是一股煞气。红角与黑角称他蒲将军。
蒲将军来的第一日,下令给所有被掳的神仙上了锁。
红角听到这命令时愣了一下,讪笑道:“将军,尊主并无此令,这些个神仙都受了伤,我魔族人并非是那等趁人之危的小人,若伤势严重了,出了差错许是不好与天庭做交换。”
那蒲将军冷着脸:“仙族屠戮我魔族人无数,不过是几个俘虏,养了这几日已是仁至义尽,莫非还要好吃好喝供着不成?!”
“将军,小人不是那个意思——”
“你胆敢违抗军令?!”
红角再没说什么了,没过一会儿,抬了几幅枷锁进来,将饮溪等人一一锁在了墙壁上。
饮溪原本还能趺坐休养,那日进了牢房,捆仙锁便被收去了,战场上留下的伤痕也在逐渐好起来。
可这枷锁不知附着着什么术法,越挣扎便越收紧,碰到皮肤便如挨了电打,不一会儿就火烧火燎的疼。倘使用术法去抵御,它便成倍还回来。
红角对几个女仙生了恻隐之心,绑的松,饮溪与阴神玉女都没有说什么,那小妃子也咬着牙忍下了。
没过一会儿,将军入内,这昏暗的内室终于燃起了几簇壁火,暖光照耀下,饮溪瞧着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