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蒲将军眼底满满的阴郁,目光从她三人身上一一掠过,仿佛是恨极了,上前几步,嘴唇蠕动低声快速念了一段诀,那枷锁立时便收紧。
饮溪这才看到,他左手的手腕口血肉模糊,整只手掌都没了,光秃秃只剩一个手腕,伤口甚至没有好,只是浅浅止住了血,瞧着分外唬人。
痛意不一会儿就蔓上来了,当真是不好受,饮溪打起精神,努力站直。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小妃子额头已是冷汗涔涔,然后便再也忍不住了,低吟声不住的从嘴边冒出来。
蒲将军看她一眼,忽然便阴阴发笑,手一伸,完好的右手上便多出了一条鞭子,细细一根,其貌不扬。
红角脸色一变:“将军,这不好吧。”
他耷拉着一张脸,神情很不好,冷声开口:“依本将军看,早该使些手段!尊主不是要天帝的下落?这群神仙岂能不知?若是问出了口,还用这般大费周章?!”
“可是……此事小人做不了主。”红角仍是怕,此事他当真做不了主,先前便说是要拿这些神仙换天帝一面的,若是严刑拷打出问题来,天界岂能罢休?他的将军什么都没有说,若是到时候怪罪下来,他们最是跑不了!
听闻这蒲将军前些时日惹怒了尊主,是被贬谪下来看守牢狱的,一来便直直往关押神仙的地方走,甚至要用这等拷打犯人的手段对待这几个女仙。
说到底尊他一声将军,又并非是他二人顶头上峰,因此受牵连不好。
蒲将军眼睛一瞪:“若出了事有我担着,你们怕什么?!”
说着便一甩鞭子,准准抽到了小妃子身上,只听那边立时发出一声惨叫。
他是看准了这一位最最挨不住疼痛,最好拿捏,是以看准了她打。
几鞭子下去,连叫声都小了。
饮溪终归是不能坐视不理,她眉间紧蹙,正欲开口,听到门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嘶吼。
那只鵺踏着步子进来,几个飞跃,挡在了饮溪身前,压低了身子,金眸不善的盯着那将军。
鵺这东西凶狠,上古凶兽,若论起来蒲将军并不能打得过,是以一看它做出了攻击的姿态,便有几分收敛。
蒲将军不知它是什么意思,谨慎的与它对视,过一会儿见它没有攻击之意,那鞭子又扬了起来,谁知这一姿势刚起,那鵺兽忽然便扑上来,前蹄死死将他压在身上,一张口,咬上了他的脑袋!
……
封戎自晨起便心神不宁,说不出的感觉搅乱心神,比之前几日愈发心烦意乱。
这感觉一直持续到中午,忽听得外头一阵慌乱的叫声,间或夹杂着几声兽类嘶吼,他听出那是鵺的叫声。
封戎心口倏然狂跳几下,他愣了愣神,紧接着快步走出去,只见一只鵺踩着火团从远处奔来,众人因惊恐纷纷散开。
这种东西……怎会出现在这里?
他无意识拧紧了眉,胸口那阵心慌越发强烈。
只见那只鵺仿佛是看到了他,兽蹄下踩着的火团烧起了路过的草木,很快便熊熊燃起来。
封戎一抬手,一道冷光散出去,火灭了,鵺也停在他面前。
兽脸上没有表情,只有一双暗金色的双眼仿佛要传递给他什么。它看上去焦躁不堪,急促的扒着前蹄,粗粗喷了两口气,又叫一声,咬住了他的袖口。
那一刻,封戎不知为何,升起了一股极为不好的预感,他仿佛知道这不安来自哪里了——因这头鵺他识得,它从魔族的监牢而来,封戎从它身上感受到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
……
他几乎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瞬移到了监牢,踏上那台阶的一瞬间,眼前天旋地转,如坠冰窟。
这一条甬道他熟。幽长,灰暗,湿冷,壁上每隔一节点着永不会灭的火,这里是全魔界最糟糕的地方。
作为魔帝的数万年,他来过此地数次,次次心如止水,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地方会令他如此惧怕。
众人不妨他突然过来,面上均是惴惴不安,毕恭毕敬候在两旁。封戎却已是什么都看不到了,他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意识到这一点,胸口好似被活生生挖出一个洞,撕心裂肺的疼。
一步,两步……
步子一下比一下快,心跳已快到分辨不清,他行的跌跌撞撞,数万年来没有这般狼狈的时刻。封戎不曾尝过这样的恐惧,五感皆闭,浑身上下的血液要从经脉里破开一样,眼眶发烫,胀的厉害。
长道上只有一处房门开着,他前几日才进来过一次,越靠近就越发的恐慌。
一只手掌搭在门上,死死扣着,骨节用力的凸起,封戎必须找一个支撑,撑着自己不要倒下去。
转身的那一刻,他听不到自己的呼吸,然后他看到了那个被刻入骨血里的身影。
死生一万遍,也不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