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川远,气候饮食也和咱这儿不大一样,到底在这儿长大的,怕突然回去你不习惯,给你带了些吃的,路上可以吃。”
“谢谢夏叔叔。”宋珩眼眶红红的,不敢看他眼睛。
夏雄海笑,“没事,又不是生离死别,以后还是可以回来看看的嘛。这边永远是你另一个家,小木也会欢迎你回来的。”
“嗯。”
轮到夏老,夏老凝视他半晌,最终什么都没说,只郑重拍拍他的肩膀。
那一瞬宋珩的心里也像是有什么道不明的东西顷刻释然了。他对夏老微笑,“夏爷爷,保重。”
不远处司机在催。少年望着少女的窗,恋恋不舍坐进车里。
出租车在夏家别墅门口停稳时,霍家的汽车正巧开走。
夏树在车里时就看到,推开车门跑下车,朝着车尾的方向就跑过去
“阿珩”
夏家门口的夏雄海和夏老看到她,大为吃惊,“小木”
她却连招呼都来不及打,眼看着那辆车转了弯,大声呼喊。
“阿珩”
她今天为了配小礼服特意穿了高跟鞋。虽然只有一点点跟,可是跑起来也极容易绊脚。
她脱掉高跟鞋拿在手里,就赤着脚,疯狂奔跑起来
“阿珩”
停车。
快停车。
就让我再见你一面,让我再看看你。
沥青地面凹凸坎坷,还有许多散碎的碎玻璃与尖石子。
她感觉不到脚痛不痛,也感觉不到耳边身边呼啸的风冷不冷,眼里只有那辆车。她费劲全力却还是离她越来越远。
“阿珩”
车里的宋珩听见夏树的声音。
听见那声“阿珩”的一瞬,宋珩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坐在汽车后位下意识回头,黑色眼眸遽然间张大。
他马上命令,“停车”
汽车却没有减速,开车的司机瞄了眼后视镜,为难地开口,“二少,不能停啊,我们时间来不及了,东环路还堵着”
“停车”宋珩的面色急切至极,不断回头看那个越来越远却还在执拗追赶的少女,疾声说“你没看到夏树在追车吗快停车”
“不是,二少”
“停车”他动了怒气,索性直接面朝副驾驶喊“哥”
霍靳琰的眉目在那一瞬有一丝诧异的漾动,接着蹙眉。
他淡声道“停车。”
司机皱眉,“可是大少,这是今天最后一班飞南川的航班了,公司那边”
“公司那边有任何闪失,我来承担。”霍靳琰一语截断,命令,“停车。”
车在路边靠停了。
远处的夏树原本已经绝望地要放弃,站在路边哭着撑着膝喘息,忽然见到车子停下。
她眼神不可思议地一亮。
一个身影从车上疾步跑下来,穿着白色的衣裳。他也使着最快的速度向她奔跑过来,他跑向她的方向
夏树眼里的泪水坠下来,像只扑火的蝶再次提起一口气,跑向他
他们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远处的霍靳琰慢悠悠地从车里出来,倚车看向这头。
姗姗追来的夏雄海与夏老也僵定在路口,怔怔看向这个方向。
道路很长,他们两人就抱在道路中央。道旁是盛放的栀子花树,风轻花瓣静静飘。
他紧抱着她。
夏树伏在他的胸口放声大哭。世界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也听不见了,只有他的气息他还在。
宋珩臂腕僵硬到颤抖。
好一会儿,他放开手,手掌轻抚她的脸庞的泪,声线颤抖,“你怎么来了”
这个时候,她明明该在小天鹅礼堂,明明该在赛场
“嗯。”夏树脸上的妆哭花了,小星星闪烁,对她浮出一个泪汪汪的微笑,“我想你,舍不得你,就跑来了。”
宋珩眼眶一瞬烧灼到刺痛。他低头看着她身上的裙与赤裸的脚。
春季已回暖了,可她穿的是夏裙。一想到她忍着寒冷忍着疼跑了这么多路,他心口忽然如刀在绞。
他从她手中将鞋子拿过,缓缓蹲下身。
夏树撤后一步,“我自己”
“别动。”他轻按住她的脚踝,声轻如恳求,“让我来。”
小心翼翼拂去她脚底的石子与泥土,他慢慢将鞋子为她仔细穿好。
起身后,宋珩双手轻颤着压上她的肩膀,认真看着她的眼睛。
“夏树,我时间不多。”他眸里泪光清澈,“你听我说。”
“我,叫霍靳珩;我的家,在南川;我的生日,是11月16日;今年十七岁,实际上,比你大一岁”
眼泪落下来,他声音也夹着颤抖,“别忘了我,求你。”
夏树眼眶里的泪一瞬如决堤汹涌,胸膛疯狂哽咽着。
她说不出来话。就紧咬着唇用力摇头,强忍着不哭出声。
不会忘
她怎么会忘她怎么舍得忘
“还有这个”擦了把眼泪,他匆促从衣领里扯出一枚玉坠。解开系在她脖子上,“带着。”
夏树微惊,伸手想解,“不行,这个不”
“带着。”他按住她的手,又从领口里把木坠扯出来,对她笑笑,“说好了的,珩是玉,树是木。”
夏树要一直陪着阿珩,阿珩也要一直陪着夏树。
夏树不再坚持,泪眼朦胧地点点头,糯糯问“阿珩,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会的。”他替她拭泪,指尖颤抖,“一定会的。”
再见面,我一定不会再放手了。
我会名正言顺站在你身边,握紧你的手。不管还有多少阴霾风暴,抵死也要和你在一起。
远处的司机鸣笛在催。
已经十点四十了。真的要走了。
夏树轻声说“阿珩,你走吧,没事的。”
“还有最后一句。”
霍靳珩的手掌从她的眼角滑到她的脑后,轻俯下脸庞,唇角吻在她的唇上
静街道,栀子花树下。
少年吻住少女。
夏树一瞬眼睛蓦地睁大,心跳都似乎停滞了,怔怔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不知该做何反应。
他的唇是温热的,而她的唇微凉。初吻带着泪水的咸味,还有春季的花香与清冷。
他轻阖上眼。
她也慢慢闭上眼,眼角滑落眼泪。
风在他们身边轻轻过,时间被定格无限拉长。
世界在这一刻是静止的,没有眼泪,没有离别,只有他们两个。
不知过了多久,霍靳珩轻轻放开她,“夏树,再见。”
宋珩走了。
走之前,他为夏树留下了一句“再见”、一块玉、和一枚吻。
夏树站在原地很久很久,久到汽车不见了踪影,久到树影变了方向。久到她也不知究竟多久。
他最后的那句话,她听见了。
那是藏在他心底最深的声音。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