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诶了一声,语气欢快地说道:“可是你就快要死了哦。”
女孩慢慢地垂下头,她当然能够感受到不断流逝的生命力,整个人就如同一个漏斗一般,马上就要见底。但是她仍然缓慢地,坚定地,好像喃喃自语的重复一般,反复地说道:“不要死。”
也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面前的人说。
她像一颗生长在岩石缝隙中的种子,颤颤巍巍地从坚硬的岩土中冒出嫩芽,努力地舒展着稚嫩的茎叶,无论如何也想要活下去的蓬勃生机,在死亡到来的绝望之时如同火焰一般迸发出灿烂绚丽的光辉。
一只手温柔地拂在她乱糟糟的发顶,将她头顶上的碎叶与污渍拂开。他半蹲在花枝面前,鸢色的眼睛与她平视,倒映出一个蓬头垢面的自己。
花枝看到他伸出手,嘴角边徐徐荡开一抹浅浅淡淡的笑容。她脏兮兮的手小心翼翼,又迫不及待地抓住他的一根手指,然后在耳边一阵的轰鸣声中,她眼前一黑,强撑着的一口气慢慢散开,她撞倒在少年瘦弱的怀中。
在彻底昏死过去的前一秒,她听到一声轻笑声,酥酥麻麻地在耳边逗弄着,像羽毛一样奇迹般地抚慰了她快要干涸的灵魂。
再次醒来以后已经过去了半月之久,睁开眼看到的第一幅场景不是雪白的病房,不是窗外自由明媚的天空,而是推开门正徐徐走进来的他。
太宰治。
太宰先生。
这个突然出现在她贫瘠而断裂的生命中的男人,像一团火焰,一束亮光,一颗一样势不可挡地攻城略地。
他的眼神是冷的,但是手心是热的。他的颜色是晦暗的,但是在花枝眼中却比横滨难得一见的太阳还要温暖耀眼。他的心是苦涩的,笑容是孤独的,表情是冷冽的,但是他手心里的糖果是甜,脸颊是柔软的,他坐在她的病床旁安静地看着放在腿上的书,于是连落地窗外海天一线的横滨港上空飘浮的云朵,都像一样柔软甜蜜。
于是,在太宰先生再一次漫不经心地提出殉情的邀请时,花枝几乎没有犹豫地同意了。
有着像一样蓬松的黑发的太宰先生难得地怔愣了片刻,鸢色的眼睛微微地弯起,于是花枝也跟着他一起露出一个浅浅的,小小的笑容。
在出院以后,他将脸颊在女孩颈窝处蹭了蹭,然后突然说道:“呐花枝,你还没有姓氏吧?我给你取一个姓氏怎么样?”
于是,他们窝在房间呆了一下午,翻遍了词典,取了一个这样的姓氏。
鬼冢花枝。
恶鬼的坟冢,被外界称为港口黑手党最可怕的恶鬼的他是以怎样的心情取了一个这样的名字?
鬼冢花枝当时并不明白,只觉得这个姓氏很好听,太宰先生喊她的姓氏时像天边的云朵一样柔软。
幼稚的女孩只知道,她终于有了完整的姓氏,一半来自过去模糊不清的回忆,一半来自现在正十指交叉着的人。
他也曾经问过花枝,假如是另一个人在那时捡到她,她也会用这样依恋的眼神看着那个人吗?
花枝看着他摇了摇头,小声地说道:“不会的,我会去报答他。除了我的生命,我什么都可以付出。”
但我不会爱上他。
后半句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彼时已经十四五岁的花枝将少女的心思全数掩藏在心底,羞怯又扭捏地不敢说出口,生怕冒犯到她喜欢得不得了的那个人。
她看到他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鸢色的眼眸垂着,看不清眼神,然后将她揽到怀里,将下颌抵在她肩膀上,像是撒娇一样在她耳边道:“小小姐是个小骗子,骗身又骗心。不过,既然骗我,那么就一直这样骗着我吧。”
鬼冢花枝有些茫然地接受了一通指责,不明所以,又觉得心中恐慌。她想要看一看太宰先生的表情,但他一直背对着她,她想要张开嘴解释,但是又觉得无从开口。她没有过去的回忆,她的人生重新开始于一个叫做太宰治的男人伸出来的手中,自然也不知道他不高兴的原因。
他耍尽心机地得到这束玫瑰花,抹掉她的过去,学着六道骸一样出现在新生的她面前,像小偷一样卑劣地窃取着不属于他的目光,却又时刻地忧心被戳穿,悲观地想着一万种的ba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