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的吻是又轻又浅的,好像含着万分的珍重。
她想这样是不对的,不值得,好郎君该找个好姑娘,而不是一个妓子。
可她有多喜欢傅峮啊,真的喜欢极了。
回到满风楼,她将桃花插在细颈瓶中,看着发呆。
傅峮几乎每天都会来,或光明正大地走正门,或乘舟翻窗偷偷带她溜出去。那大约是一段最不能忘记的日子,她每天都在想明日太阳升起城里会是什么模样。
傅峮离开河都的时候,她有相送。
小公子抱着她,说“袖娘,我会回来的,我要娶你,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老妈妈听见差点笑出了眼泪,欢场的恩客,是出了名儿的薄情寡信,嘴里一个“娶”字说出来就是天大的笑话。
没有人信他,她却是信的。傅郎从没有骗过她,这次也不会。
他此次归家早已往王宫递上了请战书,年轻的郎君知道,他根本护不住自己的心上人,倾城红颜,待在满风楼还好,一旦出去多的是觊觎之心;出身风尘,世家里也不会应允。他必须得往上去,建得功勋,取得话权,他才能凭着本事堂堂正正地把喜欢的姑娘带回去。
他把多年的积蓄给了老妈妈请她宽宥照看,像来河都时一样意气风发地奔赴战场。
她在满风楼等着,等着他回来。
傅峮闲暇时会给她写信,老妈妈瞧了瞧信封,递给她时目光复杂,又转头看着楼下打闹嬉戏的男女,摇着扇子嘴里啧啧。
她读着信,反反复复的,每一个字烂熟于心。
等了好几年,终于在一个秋日里等到信里说大军回朝,得胜凯旋的消息。只等他回到王都奏禀国君,他就能来这里接她回家。
他从来没有骗过她,可这回却失约了。
老妈妈推开门,叹气道“我儿啊,傅将军殁了。”
分明好好的人,却在回程路上莫名其妙突然殁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门,跑过清月桥的时候,两条腿都在打着哆嗦,行进的大军从城外路过。
从看见白幡的那一刻起,就意味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半生倥偬虚妄,从没有人真正的爱过她,他是第一个。
他是她人生里很多的第一个,也是再也找不出再也等不到的那一个。
他离开的时候,她每天都盼着明日的太阳快些升起来,他也能快些回来,她的傅郎终于回来了,却再也没有明天了。
她重病躺在床上的时候,咳出来的血染覆在大红裙衫上,分不清颜色。
若不是因为她,他还是傅家金尊玉贵的小郎君,穿着最好的衣裳,喝着最好的酒,他不用去往边疆,也不会早早就离去。
他很年轻啊,正是年华正好的时候,明明应该还有大把的岁月和人生。
外面笙箫鼓乐不停,她恍惚听在耳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隐约看见有人向她走来。
是谁是他吗
“傅”
绿袖咽气的时候,宁杳就站在角落里,她盯着细颈瓶里的枯萎花枝好半晌,直到出现了别的人影,才回过神来,皱起了眉头。
骤然现身的是一男一女,皆头戴幂篱身穿黑衣,看不清长相。
女人嗓子微哑,看着床上已经没有生气的美人发出一声赞叹,“多好的皮囊啊,比起九重天的也不输分毫,怎么如此不知珍惜呢。”
男的恭敬道“人已经死了,这一身皮肉可尽归主人所有了。”
女人坐在床边,枯皱的手轻轻拂过那张白皙的面颊,爱不释手,“那姓傅的男人年纪虽小,本事却大得很,弄死他可费了我不少力气。若非现在情况特殊不能动用法力杀人以免被发现踪迹,我早就直接把这皮囊取过来了,哪里需要先搞姓傅的,再叫她自己苦死了之后动手这么麻烦。”
男的道“虽然是麻烦了些,但胜在安全,不会叫人发现。”
女人笑了笑,抬起手对准了绿袖,淡淡的粉色轻烟徐徐没入她的掌心,床上的美人却转眼成了一具枯骨。
“成了,记得斩草除根吃了她的魂儿,”女人摘下头上幂篱,坐在妆台前对镜细瞧,已然是绿袖的好模样,“至于这具骨头不好处理,扔到山里去吧。”
男人应声收了绿袖的魂魄,又跪地欢喜,“恭喜主人重获新生,得此倾城容颜。”
女人抿嘴一笑,温声道“说恭喜还早,你去东山林一趟探探传言里的树灵。等得到了树灵心脏,才算是彻头彻尾。”
她盯着妆镜,红唇轻启,“如今风声正紧,九重天和魔界都还四处盯着,小心行事,别让旁人察觉了。”
男人回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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