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从同事风见裕也那里得知了叶廉不同的一面,安室透却始终半信半疑,没有第一时间相信。
他始终更加倾向于眼见为实,在他面前的叶廉永远都展露出温和贴心的一面,这也就成为了他迟迟没有选择与叶廉疏远关系的决定性因素。
而自从那次与风见裕也进行的交流后,大概一个月的时间,安室透再一次接到了boss的命令,这次依旧是贝尔摩德间接为他下达的。
铲除那些隐藏在黑暗中对组织伸出獠牙的家伙,一个都不要留。
这是安室透加入组织后首次参加算得上是重要的任务,而他的搭档正是叶廉,两个人在月黑风高的夜晚熟练的拿起枪支,摸索到了敌人的据点附近。
还好这次的敌人也是黑暗上无恶不作的恶人,身为人民正义的使者的安室透这才没有感到绝望。
虽说他在加入组织后就做好了流血和牺牲无辜之人的准备,但是如果面对的是一般人,他的心不管怎么样都会感到抗拒,而这种抗拒说不定会让他的身份暴露。
这次的敌人也是正义的敌人实在是太好了。
安室透由衷的松了口气。
还好,他还能在这前行的黑暗里找到自己纯白的身影。
然而除了要杀人这件事令他心中不舒服外,还有一件事也让他一直忧心忡忡。
他眉头微皱的看着身侧跟他并肩前行的男人,男人的表情没有什么波动,正在细心的擦拭着手里的手枪,只是在安室透的眼里,那浓密的睫毛轻轻扑扇着,宛如一只被惊动了的蝴蝶。
在他的潜意识中,性格温柔且安静的叶廉是未经过鲜血洗礼的,最为干净的存在。
在他的手里放上枪支,几乎就等同于在一只温顺的小白兔手里安上利爪,怎么看怎么的不协调。
叶廉真的能够狠下心杀人
不,在此之前,他真的能对那血肉模糊的场景无动于衷
安室透担忧的默默叹了口气,他已经能提前预想出叶廉那害怕到身体僵硬的模样了。
“发生什么事了,安室先生”像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叶廉迎上了他的眼眸,又自然的勾起了唇角“为什么要叹气”
伴随着月光如水一般清澈的散落在他身上,越发衬的那张白皙的面容柔和温雅,干净纯洁的像是插上羽翼的天使。
安室透看着这样的叶廉,更加想要叹息了。
但是不行,如果他现在表现出紧张的话,恐怕叶廉也会被他渲染的展露出负面情绪。
眼前这个青年就像是一只被保护的很好的金丝雀,恐怕没有人会希望他会露出心碎的神情,就连安室透自己也隐隐下定了决心。
这个比他小了五岁的青年在他眼里还是只幼崽,还是需要保护的对象,所以这次任务,他要保护叶廉才行。
“这次战斗你只要自保就可以了。”安室透拍了拍叶廉的肩膀,朝他露出了个爽朗的笑容“剩下的交给我去做就好,明白了吗”
闻言,叶廉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似乎没有明白他语气中的深意,不过最终,叶廉也没有作出反驳,甚至都没有问清原因,便微笑着歪了下头,应了下来。
他总是这样的让人省心,让人爱怜,所以安室透也情不自禁的想要把最好的奉献给他。
他只要坐在王椅上微笑就可以了。
剩下的事情,全部交给自己。
这一刻,安室透由衷的露出了笑意。
两个人握紧武器潜入了敌人的据点,并在敌人警惕之前就悄声无息的利用格斗术放倒了看守的人员。
安室透始终走在最前方,以那宽厚的背影保护着身后的叶廉的,而叶廉也如同他所应下的那样,基本上只会因为自保而动手。
当他们一点一点趋近于据点深处的时候,已经没有办法继续隐藏气息的安室透沉下心,悄悄的将准星对准了敌人的大脑。
但在按下扳机的前一秒,他的心脏还是出现了一阵抽动,面色陡然难看了起来,就连手掌也开始轻微的发抖。
就算是面对这些恶人,他也没有处决每一个生命的权利。
如果他是以警察的身份站在这里的话,就会将他们全部逮捕进大牢,让他们用劳动来偿还这前半生所欠的债务。
就才是最正义、最公平的做法。
他没有傲慢到能够随意剥夺其他人的生命,因为他仍旧是那个从小被教育效忠于国家,心中拥有正义之心的警察。
于是,安室透扣着枪的手掌不经意往下移动了几公分,随后才迅速的开了枪。
子弹以肉眼无法看见的速度弹射,随即正中敌人的右臂,也剥夺了对方能够使用武器的可能性。
听到打斗的声音后,据点内的其他敌人第一时间警觉了起来,然而没等他们拿出属于自己的枪支,基本上百发百中的安室透再次朝几个方向扣动了扳机,不一会儿屋内便接二连三响起了敌人的悲鸣声。
如果有人想从后方潜入来攻击安室透,叶廉就会使用格斗术将他们揍翻,在他的掩饰下,没人打扰安室透自然发挥超常,不一会儿,屋内的所有敌人都身负子弹倒在地上打滚。
在敌人的额头上停滞了一秒,安室透面容复杂的松懈了笔直的手臂,缓缓将枪垂到了身侧。
“命令是要把他们都杀死才行。”
拍了拍手掌灰尘的叶廉疑惑的看向他“怎么了”
“”
安室透犹豫了一会儿,眼神忽明忽暗,最终,他无奈的叹息着,用极为严肃的神情看向叶廉“他们已经没有办法行动了,先到此为止吧。”
我们叫警察来收拾残局怎么样
安室透张了张嘴,暂时没有将后半句话说出口。
这可是个极为危险的赌注,警察与黑衣组织是绝对相反的存在,对于组织的成员说,是怎么也不可能在犯罪后想着叫警察的。
就算安室透做卧底的时间不长,还没有摸清组织内部的规矩和任务,但是这一点他还是心知肚明的。
跟在他这里的要是是除了叶廉的任何一个人的话,他都不可能说出这么天真的话,也不会做出这种会留下把柄的事情。
但正是因为叶廉,正是因为身后的这个人是他觉得可以信任的存在,他才敢纠结着,要不要将这个想法告诉对方。
啊明明是敌对组织的成员,在这几乎每天都相处的将近半年的时间里、在这种他每日都要担忧身份是否会被暴露的不安中他竟然真的在与叶廉的交往中产生了一丝快乐,也付出了自己的一点点信任。
并且,如果可能的话,他想说服叶廉离开组织,与他一起真正的走到光明之中。
要赌一把试一试吗
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没等安室透终于下定决心将心中的话全部讲出来,一只温柔的手掌却倏地摸上了他的头顶。
眼前的金发青年眼睛微微眯起,唇角带着柔和的弧度,朝他绽放了个有些无奈的笑容。
头顶传来的温热的触觉,以及这有些熟悉的轻抚感,都让安室透怔在原地。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自己还在孤儿院时候的生活,那个人就是这样缓缓的抚摸着他的头顶,给予他无限的爱意。
你还真是个爱撒娇的孩子啊,零。
“你还真是爱撒娇呢。”
就连两道声线也在现实和记忆的夹缝中重叠。
安室透紫灰色的眼眸中恍惚了起来。
可以啊,尽情的向我撒娇吧,我可以实现你的心愿,想要什么圣诞节礼物,零
“可以啊,如果你这么决定了的话,我会遵从你的选择的。”
涣散着的瞳孔中,倒映出被帽檐遮挡住上半张脸、以及只剩下下颔棱角分明的曲线弧度。
唇角浅载着暖暖的笑意,将安室透拖入朦胧与梦幻中,一个人的名字呼之欲出。
砰。
然而下一秒,耳边炸响的枪响声令他猛然睁大了双眼。
在他的视野内,叶廉的右手正端着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他的身后,枪口还散发出一阵烟雾。
难、难道
安室透下意识的就想回头看去,但是叶廉的左手已经下移到了他的脑后,并穿过他浅金色的发丝,牢牢的扣住他的头颅,不让他有能够回头的机会。
因此,他只能看见叶廉唇角勾起的弧度,以及碧色的眼睛中流转的诡异的光芒。
“不用担心,也不用在意。我会替你完成任务。”
倏地,青年俯下身,用磁性的嗓音在他的耳边呢喃“所以,你只要注视着我,就足够了。”
“”
尽管青年的声线一如既往的温柔,像是弹奏着的悦耳的大提琴的音符,但是在安室透的耳中,此刻却宛如恶魔的低语。
他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眸,某种可怕的想法扎根在他的大脑,瞳孔深处中也浮现出几分恐惧和紧张。
一道寒冷的凉气沿着他的脊背直直往上钻去,让他的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
那刹那间映入眼帘的,冰冷到了极点的眼眸,以及说着最温柔的话,却毫不犹豫朝四周开枪收割着人命的动作,都矛盾到让安室透脑海中乱糟糟缠成了一团。
尤其是,耳边那萦绕着的敌人的求饶声、谩骂声、哭泣声都混成了一团,所有人都在拼命的祈求着叶廉能够饶恕自己一命,但是叶廉却完全视而不见的、甚至连犹豫也未曾犹豫的收割着众人的性命。
这哪里是什么误入凡间的天使,反倒是坠入地狱的堕天使。
没有慈悲、没有同情,只是一味的完成命令。
脑中赫然浮现出那日同时风见裕也对他说的那些话,安室透的身体逐渐的僵硬起来,即使在青年的怀抱中,还能感到那身体传来的热度,安室透也仿佛身处冰窖一样,冰冷和无措几乎将他淹没。
于是,经过那一日,安室透最终还是明白了叶廉那隐藏着的冰冷的本性。
叶廉依旧对他笑的十分温柔,也依旧会对走失的儿童施以援手,陪宠物玩耍,但在安室透的眼中却完全变成了另一幅模样。
原来叶廉也是只黑衣组织中最普通的那一个,他跟组织的成员没有什么不同,一切都只不过是安室透自己臆想出来的模样。
经过此事而成熟了的安室透越发的成为了一个优秀的卧底,能够自然将自己真实的心情掩盖在笑容之下。
他也逐渐开始与叶廉拉出一点距离来。
叶廉是那么的危险,一不小心就会让他掉入编织着甜蜜的陷阱中,不可以在与之深交了。
因此,渐渐地,安室透只有对待叶廉时,才会露出嘲讽和不耐烦的语气,当然,这是他故意挑了几个叶廉的过错,这才能够合理的扮演出闹掰了似的关系,借此远离叶廉。
他们的关系从警惕到利用,从利用到友善,又从友善退到了警惕。
叶廉一如既往的对他展露出温柔的一幕,甚至不会在意他的冷嘲热讽,这也是安室透根本无法想明白的地方。
为什么对所有人都冷酷无情的叶廉会单单对自己那么特别呢
安室透始终找不到原因。
他不想再与叶廉有什么牵扯,但是偶尔,叶廉的话却能无声无息的潜入他的心间。
“安室先生,最近你的脸色不太好呢,很累吗”
安室透的笑容凝固了,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最近压力大而彻夜难眠,但是叶廉却只是一眼就能看穿了。
哈这到底是什么感觉啊。
安室透的心仿佛被分裂成两个部分。
他讨厌叶廉的冷漠和自私,却又眷恋叶廉给予他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