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执第二天是被闹钟吵醒的,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面一股暧昧的橙子味,除此之外,没有人。
昨晚……
好像到最后又失去了知觉。
谢执根本没睡醒,闭上眼睛,从被子里面把手掏出来,往床头那边挥;不着寸缕的手臂干干净净,凌空挥舞了一下,连床头柜的边儿都没摸到,十分徒劳地摔下来,摔在床上。
够不到……好难啊……
谢执艰难地睁开半只眼睛,目测了一下自己和手机之间的距离,用最后的理智判断——翻个面应该就能到了。
谢执一边想,一边试图转了一下腰,只是瞬间,他又缓缓地躺平,用另一只手按住腰,低声“嘶”了一下,历经了千难万险,才完成了翻身这个动作。
总算是够到手机了。
谢执把手机放到眼睛前,关闹钟的瞬间,睁开眼睛瞄了一眼。
手指机械性地划过,闹钟被关闭了,但下一秒,谢执的眼睛却骤然瞪大——妈呀,刚才闹钟上写了什么???
“给温编打电话。”
谢执眼睛睁大的瞬间,房间的门被推开,一股带着橙子香的风撞进来,和谢执的鼻子碰了一下。
谢执趴着,余光努力了再努力,也看不到门口那边的动静。
“能不能……”谢执趴在床上,“帮我翻个面……”
严肆:“……噗”
严肆走到床边,把自己端过来的橙汁放下,坐到谢执身旁,手掌放到他的腰上,轻轻揉了揉。
严肆的力度很合适,刚好缓解了谢执的疼痛,刚才还觉得要断了的腰被他揉了一会儿,僵硬的肌肉终于松了。
严肆左手揉谢执,右手把吸管扔进玻璃杯中,端下来,递到谢执的嘴边。
“又是橙汁啊?”谢执随口说,叼住严肆给他插好的吸管,喝了一大口。
“是啊。”严肆端着杯子,笑眯眯地看着谢执,“学习某个人,我也来点文人的浪漫。”
谢执刚准备说话,杯子就被严肆一撤,随手放在地板上。
严肆趴下身,在谢执背脊上面几厘米的地方悬空,轻声说:“在某些……特别的时刻。”
昨晚也是这个姿势,然后那个橙子味的东西就这么戳进去了,然后……然后……
严肆抬起一点头,看着谢执的耳朵——嗯,真好玩儿,耳朵又红了。
严肆混在娱乐圈多年,深知分寸的重要性,逗了谢执一句也不逗了,把橙汁端起来喂他喝完,然后把谢执的手机解锁,点开了温随心的电话。
谢执看到温随心名字出现在手机上,也不敢再乱玩,手忙脚乱一阵,清了清嗓子,电话通了。
温大编剧极其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喂,干嘛。”
“师父。”谢执说,“你在北京吧?”
温随心:“知道还问?到底干嘛?”
谢执:“是这样,我和严肆明天就要回重庆准备高考了。”
温随心:“嗯。”
谢执:“有一段时间不能和您见面,所以我们请您吃饭,当面和您告个别。”
这半年里,温随心帮了他们很多,师父虽然说话不好听,但永远都是好师父。
“形式主义。”说话不好听的温随心在听完谢执的话后,不负众望地哼了一声,直接开骂,“有什么好吃的?时间多了闲得慌是吧?赶紧滚回去读书。”
“诶,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女声,然后是温随心一声没压抑住的哎呦哎呦。
估计是被dia起耳朵扔一边去了。
反正再接电话时,电话那头就换成了师母,师母还是温温柔柔地,冲电话问:“是小执吗?”
谢执:“师母好,是我,还有……”
严肆:“师母,还有严肆。”
师母笑了起来,连忙说:“那确实还是当不起小肆一句师母——电话不会还你的,边儿去。”
前半句还是温言细语,后半句那就是粗犷至极。
谢执:“……”
师母:“你刚刚和你师父说的话我都听到啦,不用管他,也不用请他吃饭,山猪儿吃不来细糠,他没那个福气。”
严肆:“……”
温编在家的地位,如此可见一斑。
温随心:“你说谁是猪???”
师母又和温随心吵了两句,对着电话,继续道:“反正你们别请,今晚来我家,我烧饭给你们吃。”
“怎么就们了?”温随心无力的抗争传来,“我没打算请严……”
“嘟嘟嘟——”
电话直接挂了。
彪悍还是师娘彪悍。
严肆伸出手,轻轻捏了捏谢执的腰际,谢执有点不明所以,回头看严肆,严肆摇了摇头,有的话只在心里说。
俗话说得好,一物降一物,无论你之前是哪里的人,只要取了个重庆媳妇儿,必然自动变成耙耳朵。
而自己找到谢执脾气这么好的老婆确实……不容易。
·
后续是师母用温随心的微信号把时间发过来,谢执和严肆当然都要去,两个人买了些水果和蛋糕提着,外加一大堆火锅苕粉——温随心和林久的兵家必争之粉。
去师父师娘家,买太贵重的礼物,反而会显得生疏。
谢执提着蛋糕和苕粉,严肆提着水果,按响了温随心家防盗门的门铃。
一分钟后,房门打开,一位穿着休闲服,依然掩盖不了他散发出来的威压的男人给谢执、严肆开门。
“来了?”程屹冷淡道,“进来吧。”
谢执:“……”
严肆:“……”
知道的人知道程屹刚才说的是进来!!!
不知道的他刚才才看完一份500万的合同,说:“天凉了,让颜值娱乐破产吧。”
人在程屹下,不怂也得怂,谢执和严肆面面相觑,确实谁都不敢进去。
三个人对峙般地面面相觑,半分钟后,门内拖鞋声传来,温随心出来,挤开程屹,看着门口站着的两个人,眉毛一挑。
温随心:“干嘛?门口戳着装雕塑呢?”
温随心:“我家不缺门神,快点进来。”
程屹淡淡看了两个人一眼,往里撤开,谢执和严肆这才敢走进去——温随心家里有他们两个拖鞋,换上,就跟在家一样。
谢执提着水果进去,才刚刚走过玄关,就看见一身盘扣短打,坐在茶海边沏茶的白翰墨。
白翰墨看见谢执进来,手中倒水的小热水壶不停,往茶杯里倒点水,和蔼一笑:“小执来了。”
谢执还没来得及和白翰墨打招呼,厨房里的师娘冒出了个头,顺手就把谢执抓住了。
师娘一脸十万火急,道:“快快,两个人都来帮我一下。”
谢执和严肆赶紧进去帮忙,一个人切肉,一个人切菜,也足足弄了半个小时,才把所有的菜肉装盘。
师娘把炭夹进早就准备好的炉子中,关上窗户,让严肆把锅端出去。
今晚菜单,铜锅涮肉。
切得薄如纸片的肉铺满了三十几个大盘子,所有人都脱了外套,只穿薄衣服围着锅,按道理说,应该是非常热闹的氛围。
但温随心家就犹如在冰窖一般,所有人十分沉默,默默地吃肉,不敢讲话。
主要是严肆在程屹面前,吃得敛声静气,不敢讲话——程屹对他而言,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叔叔,数十年如一日不苟言笑,威压比爷爷辈都高,基本上,严肆这辈的,到了程屹面前都会怂。
谢执看到严肆不说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开始低调做人。
白翰墨云淡风轻扫白菜,但讲究食不言寝不语。
温随心倒不怕程屹,就是日常看好戏,懒得讲话。
林久在这种诡异的沉默气氛中吃了几筷子肉,终于反应了过来。
“你们不讲话,是不是因为怕他啊?”林久对着程屹,基本上不知道礼貌是何物,随手一拍程总肩膀,虎子吧啦地问大家。
“哈?我怕他?”温随心当即不同意。
“别怕别怕。”林久对严肆和谢执说,一边说,他一边伸出自己的爪子,在程屹的脑袋上,如同拍皮球一样地拍打了两下。
其声音之清脆,与拍西瓜无异。
严肆倒吸一口凉气,目瞪口呆地看被拍程屹,程屹缓缓转过头,冰冷的目光看了严肆一眼。
林久拍完了,很得意,又扒拉两下程屹的头发,算作给他整理好了,道:“看到没,不可怕,可以拍。”
温随心幸灾乐祸:“不错,可以拍。”
……是您可以拍吧。
饭桌的氛围更加诡异了,白翰墨看了看程屹,又看了看两个小辈,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噗。”白翰墨搅了搅自己的麻酱,依旧那么悠然自得,“不好意思,程总,我一般不笑。”
程屹:“……”
白翰墨:“除非我忍不住。”
程屹拿这些人没办法,只能把林久的手抓下来,裹在掌心,低声道:“好了,别闹。”
林久听了这句,手又被拉住,老脸有点红了,嘀咕了句什么。
不过气氛倒是好了些,谢执和严肆以酸奶代替酒,和师父他们各干一杯,然后被师娘一把拉下,投喂无数肉片,最后,两个人撑到碗都洗不动,圆滚滚地扔到沙发上去坐着。
只吃了些青菜豆腐的白翰墨走过来,看着两个人,摇摇头,坐下,为他们一人泡了杯刮油的茶。
“小执。”白翰墨把茶放在谢执面前。
谢执吃得肚子浑圆,坐不起来,欲哭无泪地看着白老师。
“下次少吃点……”白翰墨哭笑不得,伸出手,摸了摸谢执额前的头发,帮他整理了一下。
白翰墨动作很温柔,但谢执却被冻得瑟缩——即使是在开了暖气的室内,刚刚吃完羊肉,白翰墨的指尖也是冰冷的。
白翰墨收回了自己冰冷的指尖,搭在茶盏上,暖着。
“你是好孩子。”白翰墨对谢执说,“我希望你有远大的前程,创作出优秀的作品。”
白翰墨端起茶盏,和刚才他倒给谢执那杯轻轻一碰。
“祝你高考顺利。”白翰墨说,“等香山红叶开了,白老师想和你一起去赏秋。”
·
和师父,程老板等人吃完了散伙饭,谢执和严肆星期天上午的飞机,降落回学校。
谢执的外公外婆早就等着来接他们,带他们去吃了顿小孩儿一定会喜欢吃的肯德基,外公送谢执和严肆回学校。
周日的晚上,高三集体不上晚自习,每周也就这晚上休息一晚上,其余所有的时间都要上课或者上自习。
李依依站在天台边,捏自己的P30,在每一辆车开进校园的时候,都会拿出手机窥伺一番。
许巧他们一开始还有点热情,会对李依依那种谎报军情的“来了来了”激动一下,后来一律当成狼来了处理,在天台各忙各的,不管她了。
“来了来了——这次是真的!!”李依依平地一声尖叫。
“你确定吗?”沈飞语翻转一块炭,叹了口气,“三个小时前你就是这么说的了。”
“靠。”李依依P30往裙子口袋里一收,快步往天台门走去,“这次是真的来了,赶紧下去接——”
许巧紧跟在李依依身后,而沈飞语却过了几分钟才反应过来。
这次当然是真的!!李依依都走了!不是真的,还耍人玩儿吗??
沈飞语当机立断,扔了自己夹炭的夹子,准备往下冲,才冲一步,就被于霁拖了回来。
“你干什么?!”沈飞语发出灵魂的拷问。
“离人不点火,点火不离人。”于霁道,“烧炭安全不明白咩?”
沈飞语:“好像也是哈……”
于霁一拍沈飞语肩膀:“完全是,所以兄弟,要坚守阵地啊。”
不能去接严肆和谢执……确实挺遗憾的,不过确实像于霁说的,他们应该坚守阵地。
于霁……于霁?!
沈飞语想两句心事的刹那,于霁早就已经混迹于人群中,加入浩浩荡荡的接两个人的队伍了。
沈飞语拿着夹子,一脸懵逼地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