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杆箱的轮子“哗啦啦”的摩擦着地面,家就在前面。母亲催促了几个电话,说要让父亲来接我,我说又不远,让他们别干等着,我认得路。话尾我没说,我想走走,好久好久前就该好好走走的。
这栋高楼,以前有过吗?建得像大城市里似地……
这是开了个超市吗?快十点了,进进出出的人还这么多……
路边停靠的货车,我猜它一定是买西瓜的,果然!才一斤八毛钱!
那边我记得建了公园,这么远都能听到老迪斯科的舞曲声……
听妈说这家饭店不赚钱,老板请了个看风水的摆了摆阵法,这么一看,还挺灵验……
……
渐渐,路,变安静了,不自觉停下了脚步。对,这里已经不是乡下了。青蛙不生活在这儿,癞蛤蟆躲进了下水管道,蝉在远方无人的山林中出生,鸟儿懂得在清晨才会歌唱。所以,别期待麦浪里的萤火虫,别幻想随手就能抓住的蜻蜓。小城镇唯一的改变,就是它无法抗拒的发展了,有上述那些的都在比它落后的乡下。这里有的是路两旁工整的树木,还有寂静夜空中闪烁的星光。
没有“村”,没有“组”,没有某某“大队”,我的家坐落在有着数栋楼房的小区里。沿着近几年才熟悉的路径,拐过绿化带,一把提起拉杆箱便往楼上冲。每两步,嘴角便不自觉的上扬——我听见了开门声,那是我家的开门声。我听见了脚步声,那是父亲的脚步声。我听见了谁在叫我的姓名,那,是我的母亲。
拉杆箱被接过,背包被取下,我轻松的想要哭泣。平时细声细气的声音,这会儿穿越了几个楼层钻进我的身体。
“说去接你,你非不让,这都十点多了。”这是母亲在抱怨女儿不听话。
“从火车站打的回来十块就够了,他没找你多要吧?”这是母亲怕女儿被骗了。
“你怎么没让他送你到家门口?现在都可以送到的,不行就多加点钱,你没跟开车师傅说吗?”这是母亲,在心疼我呢。
“来,吃饭。”这一声,是父亲……
满桌的菜,父亲正一个个掀开盖着的盘子,母亲从厨房端出热气腾腾的汤。我,呆住了,这要哭泣的劲儿头茁壮成长了起来。
“怎么还弄了这么些菜了?你们没吃?不是让你们不要等我吗?这都十点多了。”脱口而出的家乡话像一场不经意的跨越,我从各种自以为薄情的念头里一跃而出,那浓郁的乡音终于把愈演愈烈的忧郁和自怨自艾的乌云吹散。
“哎呀,我们中午饭就吃的晚,这会儿吃晚饭正好。”母亲说着将筷子递过来,顺势又向我面前的碗中盛了一大勺排骨,心一颤,低头夹起排骨大口啃了起来。
“这可是黑猪肉……”母亲笑着说起来,“多喝点汤,炖了一天,都是好东西。”碗中又被盛满,接着手纸被递了过来,“不好啃,就用手拿……”
听到这句,忍不住回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哪还能用手?”
母亲“啧”起了嘴,“别浪费,上面都是肉。”
“喝酒吗?”父亲低沉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小孩子!你让她喝什么酒!”母亲嗔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