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八五师部,我是八营九连长项尚,有人收到吗?喂?”
四下依然沉寂无声,好像在上午的战斗后全城都空了一样,所有的驻守部队在几小时内全消失殆尽。这是何等恐怖的攻势才能造就的结果?
前往我们师部的路上我们经过了不少被攻陷的阵地,游荡着的穿着城市迷彩服的身影不时略过车身,我默然的开车躲闪着,避开那些已经长眠但肉体得不到安息的烈士的身躯,那些战士的遗体大多留在阵地里,头颅被子弹或手榴弹破片炸穿,遗体保存着生命终结时的姿势。
尸体旁边散落着打空子弹的手枪,砍断的匕首军刺,四下是被炸烂的尸块,普遍下发的光荣弹成了今天这场战斗终结的声音来源。
车开到了师驻地门口,岗亭早已空无一人,门前的空地上满地的弹壳暗示着这里发生的激烈战斗,门口的防冲击拦车柱已经打开了,铁丝网横在门口,上面挂着鲜血和碎肉,黑色的大铁门上全是血迹,门口则是堆积起来的厚厚的一层尸体。
“怎么样?”后面的老贾问道“有人没?”
“暂时没看到,要不咱..喊喊?”我紧张的环顾四周,心不在焉的说。
“你不是有信号弹吗?打一发不就完事了,万一师部的电台损坏或是什么的也说不定,看这个架势,里面应该还有部队。”项尚轻声说道“先下车,再观察一下。”
我把车停到了围墙跟,然后熄火下车,项尚领着我们贴着墙角向前行进,清冷的风从四周划过,吹得人脸颊生疼,痛的人几乎流出血来,看不见的沉寂像几把枪,顶在我们几个幸存的家伙背上,随时有可能来上一枪。
华夏大道上全是停放的汽车,地上遍布着被爆头的尸体,看着被严密封锁的大门,我有理由相信还有活着的人在里面。
“我去看看。”项尚说着就从墙根后面漏了头,两手高举着步枪,慢慢向里面走。
“不准动!双手举高!”突然的一声爆喝,把我们吓了个哆嗦,手不由自主的紧扣住了手里的枪,随着喊声传来的是枪械上膛的声音,值班亭后闪出了两个穿着空军制服的身影,他们穿着厚重的防弹衣,端着九五式,从门后瞄准了项尚。
“双手举高!待在原地别动!你!说话!”他们向项尚喊道
随后我看到更多的战士开始向这边集结而来,他们端着班机,拿着40火,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妈的,你不认识老子了!王虎!赶紧开门让我进去,别让我他娘的踢你!”
项尚显然是被吓了一跳,但当看清对方后就骂了起来“他妈拉个巴子的,老子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你他妈还用枪指我,王虎,你疯啦?!等着老子进去收拾你!”
“连长?是你吗?”门后的一个战士也喊了出来“你没死啊?”
“他妈的!上来就说屁话,还不开门让我的人进去!外面全他妈是丧尸。”项尚也放下了手,对我们打着手势让我们出来。
我们小心翼翼的从墙角闪出了身,举着一只手,另一只手仍然放在枪上,准备应对随时而来的威胁。大门缓缓的打开了,战士们鱼贯而入,随后大门轻轻的关闭,发出了令人安心的上锁声。
“他妈的,你们还活着?”一旁的几个战士围上了我们,递上来水壶饼干,香烟火机,关切的问道“被咬了吗?”
“都没有,带我们见首长。”项尚叼着战士们递来的烟,大声说道“现在最高首长是谁?”
“师长在指挥部。”
“什么?师长在?快带我去!”项尚摔了烟,激动地说“给我连的人安排一下,老高,你跟我来。”
我跟着项尚跳上一辆北京212,沿着空旷的营区道路向师部开去,营区内静的可怕,训练场地,靶场,车库都沉睡在黑色的安静里,看到我们连安静的营房和体能训练场,我感到有什么卡在喉咙里,蠕动着,让我心底发憷。
我们师部指挥中心有一个地下应急人防工事,有全套的指挥系统与完备的基础设施,战备物资也十分充足,可以让一个营维持半年的运作,我从到达营区就开始想象着指挥中心启用时的样子,但潜意识里告诉我也许这玩意几乎没有派上用场的一天,可至此还是被启用了,还是在这样绝望的环境下。
师长和师部首长都在,他们没为我们的到来感到惊讶,只是淡淡的问还有多少人,之后就陷入了沉默。
“首长,咱还剩多少人能打啊?”项尚一见到师长就问。
“就剩我一个警卫连了,加上你们这六个人。”黄镇武师长随意的说,“警卫连连长已经死了,你当我的警卫连长,直接受我指挥。”
“是!”项尚显得很意外,但还是照做了。
“啊,你也活着,小子,张副司令那边我倒是能交差了。”师长看着我,勉强的露出了一丝笑容道“昨天你叔叔给我打来十多个电话问我你的情况,我一直在敷衍,想找个合适的借口宣布你的死亡消息,这下我好交差了,一会到通讯兵那边打个卫星电话,给你叔叔报个平安。”
“是!”
这时远处一个正在地图前忙碌的干事猛地回过头来,然后推开椅子走到我面前,用一只有力的手拽住了我的胳膊。
“高立杰?”王雨欣用质疑的语气望向了我,然后又在手上使劲拧了一把,“你还活着?”
她在手上使了把劲,然后眼神示意我出去一趟。她的力道很大,我被这股力道拉着向外走去,几乎不可抗拒。
此时已是七点四十分,天空已经渐渐淡入黑暗,营地在渐黑的夜色里安静的沉睡,我们沿着营区的路向前走着,供电早已中断,营区的自行发电也只供给重要区域,我们只能在黑暗里行走,靠着感觉与月光分辨着所处的方向。
我给王雨欣讲了战斗的经过,讲了那些打不完的丧尸。
她只是安静的听着,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我不愿意去回想丧尸的眼睛,那充满贪婪与无畏的眼神是何等的恐怖狰狞,那瞄准镜里摇晃的脑袋仍然能为我带来一阵阵的恶寒,那是恐惧与愤怒的交织。
它们一定来自地狱。
可我呢?来自地狱,走向人间?这好像是我以前看过的一本小说写的,我也忘了是啥了。
明知这件事无法避免,也清楚地知晓最终的结果,可还是恐惧的等待着,倔强而又决绝,这一段好像说的就是我了。
我们在营区转了一圈,谁也没开口,但我们也不默然,也不沉静,我越过夜色看到了她湿润的眼眶,在月光下明亮的眼眸,然后内心就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搂着她。
他妈的,哪来的痴心妄想?
但我还是照做了,她没有挣脱,反而十分迎合顺从的扑进我的怀里。
我顿时没了主意。
额,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感觉电视剧里的经典镜头要发生了似的?
然后该咋办?我在心里问自己,他妈的,你好歹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现在反倒一点主意也没有?
突然,我感到嘴唇上一凉,然后是一阵热辣的柔软,她在我嘴上蜻蜓点水的一吻,随后她便把头贴近我的胸口,用女性特有的音调发出一阵阵压抑住的哭声,女性的哭泣简直让人心碎,看来,这个一直在压抑自己感情的姑娘终于卸下了她的伪装
她在压抑自己的感情,这是每个军人的必修课,所谓勇气,只是在被吓得半死的时候仍然能表现出正常且超凡的力量,哦,我现在已经不是飞行员了。
“怎么了?”我还是那样用没心没肺的语调问道
“我…我怎么办…立杰,所有人都死了….他们都死了,湖南那边也…出事了,我家人就住在湖南…”
我顿时感到嗓子被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