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欣怡家的老屋,你们刚才去的那个,是欣怡挣了钱之后才盖的。”
贺州城打量四周:“这可不像是住人的地方。”
这屋子从外面看起来破,甚至连砌墙用的都是泥砖,屋里摆着几张残破的桌椅,北边没窗户的那面墙上刷了黑漆。
看起来像个教室。
“陈家庄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欣怡和他弟弟旭东,是我们村几十年里出的唯二的两个大学生。”老五坐在一张桌子上,“他们家修了新房,就把这边改成了这样,教村里的娃儿们念书,男娃女娃都教,不收钱。”
“陈叔以前念过初中,平时就是他教孩子们认字,欣怡和旭东回来了就给孩子们补课。”
“村里人一开始还挺感激,反正又不需要出钱,娃们往这一丢,还有人帮忙照看。”老五语气平淡的讲述着,“后来欣怡出了事,他们就变脸了,说陈家没按好心,要把他们的孩子都教成劳改犯。”
“来这念过书的女娃娃挨得打最多,说她们跟着陈家念书就是不学好,说欣怡就是想培养一群小骗子,以后好跟着她一起坑蒙拐骗。”
“我闺女今年17了,也是欣怡和旭东给开的蒙。”老五指了指地面,“怡欣出事的消息传回来那天,我闺女被村里人,硬生生从这里拖到村口,不止是她,来念书的女娃娃都被拖出去了,拿着棒子让她们改,说以后再也不认字了,说女娃念书就是丢人现眼。”
“陈叔陈婶……跪在地上给他们磕头,说他们没坏心,就是想让村里人好。”
“闹腾了大半宿才散,最后陈叔是被人抬回去的。”
“当天夜里,陈婶提着一筐子鸡蛋,给挨了打的娃儿家里送,没人愿意收,拿鸡蛋砸她,拿石头砸她……”
陈通没憋住:“都是一些什么烂人!”
贺州城扭头瞪了他一眼。
“第二天,陈叔陈婶就当着村里人的面,把他们的药全扔茅坑里了。”
“旭东当时还在念大学,赶回来的时候,陈叔陈婶已经病得认不清人了。旭东说要送他们去医院,老两口不肯,说要偿命,还说是他们害了欣怡。”
“陈叔陈婶走了之后,旭东也收拾东西走了。”
老五又点了根烟:“走之前,我见了旭东一面,他说欣怡是被人害了,他要去给他姐姐申冤。”
“……没两年,就听人说旭东跳了楼。”
老五拿着烟的手抖了一下:“他咋可能跳楼呢?旭东从小就跟在欣怡屁股后面跑,张口闭口都是他姐。欣怡还在牢里,他就是熬也会熬到欣怡出来,咋可能去死?”
“我没啥见识,但我知道好歹。”老五把烟头扔地上,用脚碾了两下,“我也不知道你们警察,是怎么看这些事的,只能把我知道的都跟你们说一遍。”
贺州城问:“你对陈欣怡当时的男朋友了解多少?”
“就见过一回,眼睛都长脑袋顶上了。”老五想了想,“不过,欣怡对象来了一趟之后,旭东就说他不念大学了,不想拖累他姐。”
贺州城回想了下之前村口那位老太太说的话:“陈欣怡经常往家里拿钱吗?”
“嗯,听陈婶提过一嘴,欣怡好像是工作之后,除了给自己留点生活费,剩下的钱都打给家里了,陈叔陈婶看病的钱,旭东念书的钱,都是欣怡给的。”
贺州城:“还知道别的吗?或者是你觉得奇怪的事也行。”
“……有一件,不知道算不算,陈叔陈婶走了之后,旭东给收拾遗物,说老两口的身份证找不到了。”
“遗体火化是需要死亡证明的,开具死亡证明必须要死者身份证和户口本,如果找不到身份证,陈欣怡父母的遗体是怎么处理的?”
老五:“土葬。”
把知道的都说完之后,老五站起身:“天都黑了,你们跟我去我家将就一晚,明天一早我送你们下山。”
深夜。
陈通和贺州城挤在一张床上,明明累了一天,却谁也睡不着。
陈通小心翼翼的翻了个身:“师父,你在想什么?”
“在想……为什么陈欣怡的父母会说……是他们害了陈欣怡。”
陈通瞎猜一通:“没准就是被村里人给洗脑了,觉得不该让女孩子读书?觉得供陈欣怡读大学就是害了她?”
“那陈旭东为什么又那么肯定,陈欣怡是被冤枉的?”
陈通茫然:“百分之八十的嫌疑犯家属,不是都这么想的吗?我家孩子不是这种人、我爸妈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我老公是被冤枉的……我听这一套说辞都听腻了。”
“那他为什么自杀?”
陈通:“查了半天发现证据确凿,接受不了打击,或者心灰意冷,干脆就不想活了?”
贺州城不说话了。
陈通睡不着,还在试图尬聊:“师父,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回去之后查一下人口信息数据库,看看陈欣怡的父母有没有被注销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