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仓皇低喃:“陛下……我……”
“我等你来杀我。”
祖伊目不斜视,口气依旧冷硬,“但我不接受你的仇恨,萨格特尼只有挞伐,萨格特尼人只有征服。”
男孩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知为何,眼泪从眼眶溢出。
“我们……我们也是受您庇护的萨格特尼人吗?”
国王淡淡说:“你在质疑我的话?”
“那我们……不会被献祭吗?”
国王失去了耐心,不再回答男孩的问题,把人随手扔给卫兵,转身走入城内。
当太阳于地平线升起之际,城门高悬的头颅已经淌干了血。
祖伊最终饶了总督一命,总督难以置信,自己居然活了下来,涕泗横流向国王起誓,自己绝对会恪守职责,报答王的宽恕。
骑上马,祖伊与卫兵头也不回离开了。
城门口的尸体已经清理干净,护城河外,新的市民跪拜在地。
男孩也身处其中,还抱着一柄对他而言过于沉重的长剑。
那是萨格特尼一世因他的勇气而赐予的,生存的权利。
处理了几个城邦的贵族,楚祖也体验了一把尼利亚即将体验的“战斗爽”。
系统的战争模块也完善得差不多了,它关注着大背景梳理下来后自动补全的设定,尽量掌握能掌握的所有发展。
“宿主,伊莫莱的国王好像察觉到不对了,发表了演说。”
楚祖:“王城有不少眼线,纳奇娅在整兵,等我回去就开干,消息传过去也很正常。”
系统把伊莫莱的情况以投影形式放给楚祖看。
在被神庙所围绕的简略王宫,王城之上,国王信誓旦旦对他的子民宣告。
“失去“战争”的萨格特尼也只是苟延残喘的羸弱病狮。”
“萨格特尼的脉搏越发衰弱,伊莫莱迟早能取代它在这片大地的地位。”
“伟大的亚图鲁将会庇护这一过程,温和且文明。”
……
“他怎么发表国内演讲,但是字字不离萨格特尼。”
楚祖吐槽,“这不是挺怕嘛。”
系统:“毕竟您把卡图尔烧着玩的事已经传过去了,尤其卡图尔还不敢继续来和您硬碰硬,一直躲着没出现……他可能在给自己鼓劲。”
“有这功夫不如赶快收拾东西跑路。”
楚祖凉凉说,“最好跑远点,晚挨打。”
系统:“宿主,我还把咱们途径的所有路线绘制了地图。等回去之后,直接按照板块迁移修正,能直接用!”
楚祖摸了摸小黄鸡脑袋:“干得好。”
系统嘿嘿嘿笑了半天。
萨格特尼一世出现在王国边远之地的消息传播得算快,但当消息传回王城,祖伊也回来了。
国王亲自对贪腐贵族施以惩处,极大激励了士气。
而国王决意发动战争的讲说反而很平淡。
他似乎完全忘记了接二连三的战败事实,只告诉这次军队需要征服的国度。
而祖伊也不需要用语言点燃战士的内心,他只用宣告——
王会亲征,伴士兵踏上即将被征服的土壤。
王城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呼吼。
每一场兵力配置,步兵、骑兵、战车配比,装备与武器,作战的地形,粮食供应与水源保障,战术与部署……
所有所需的内容都被整理好,刻在泥板上交予国王定夺。
萨格特尼一世在战略上的天赋甚至远超他平日所展现的武力。
因数次败仗而羞愧难当的突尔塔努(将军的职衔)对国王以性命承诺:
您只会看到一个结果——您所期许的胜利!
那是这片大地诞生以来,最令人窒息的黄昏。
尘土如同天空的帷幕缓缓垂下,将大地笼罩在战火的阴影中。
萨格特尼的旗帜——摒弃了弓箭与战车,唯有雄狮利于太阳之上——正在烈焰般的夕阳中飘扬。
无边无际的铁甲大军,仿佛天地间的雷霆正在聚集,他们心中只有王的命令:
“将敌国的高墙践踏为灰烬!”
萨格特尼的士兵已经太久没有品尝过胜利,他们的眼中燃烧着冷酷的决心。
每一柄战斧、每一支长矛都在手中闪烁着死亡的光芒。
他们看不见对面的抵抗,如绞肉机冲入敌营,所至之处,所有敌人沦为卷入巨浪中的枯叶,在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下无处逃遁。
战鼓声如同雷鸣,将每一声绝望的呐喊湮没。
敌国的士兵尽管努力摆脱萨格特尼人的冲击,但他们的队伍在强大的冲锋下如沙堆般崩塌。
刀剑相交的瞬间,火花四溅,然而胜负早已注定。
在这炼狱般的战场之上,战车上的萨格特尼国王手里居然没有任何武器,连新的配剑也仅如装饰般悬挂腰间。
如若有人狠下心,于死亡中杀出一条血路,矛尖直至萨格特尼一世,那么他会获得祖伊赞许的眼神,与猩红的烈火。
那时,濒死的伊莫莱人才知道萨格特尼疯狂的原因。
在冒犯卡图尔后,萨格特尼再无胜绩。
他们的军队失去了神的庇护,就连两条母亲河也不愿给予怜悯。
洪涝、瘟疫、饥荒……这些原本和萨格特尼毫无干系的灾厄持续降临。
各国都传萨格特尼终将因王的劣性付出代价,而国王嗤之以鼻。
他绝不受制于任何人、任何事,谁给他带来了天灾,他便亲自化身真正的异祸席卷这片大地!
不能不疯狂,无法不疯狂,他们的国王象征着庇护与威慑,征服与统治。
如果你能在君主身上看到有关未来的一切期许,哪怕他疯狂、傲慢、不可一世,你也会心甘情愿俯首称臣,将胜利与荣耀献给主君。
他当然不需要神,出现在他手中的,赫然是神明才拥有的权力。
萨格特尼一世厌恶神明。
可萨格特尼一世堪比神明!
不,这还不够,萨格特尼一世要屠戮所有神明!
伊莫莱的将领绝望地呼唤着他们的士兵,试图重整溃败的防线,但萨格特尼的铁骑和步兵已经彻底淹没了他们。
对手的挣扎如同垂死者最后的哀号,在萨格特尼的战鼓声中微不可闻。
城墙上,火焰蔓延,伊莫莱的最后屏障在火光和烟尘中崩塌。
萨格特尼的军队如潮水般涌入,胜利的号角响彻云霄。
当最后一声剑戟撞击的回音消失在夜幕中,战场上只剩下萨格特尼军队的太阳与雄狮,在血色的夕阳下迎风招展。
楚祖缓慢踏入财富与智慧之神的神庙。
伊莫莱情况特殊,光是把国王拉出来砍了没用,它是被亚图鲁完全掌握的国家,实权全在亚图鲁教手上。
楚祖得去把大祭司翻出来宰了。
奇怪的是,伊莫莱真正的权力中枢,亚图鲁大神庙根本没设防。
系统嘀咕:“这就是智慧的教徒吗……真跑了啊?国王还没跑呢,这些教徒怎么回事?”
楚祖步入神庙中心,一个巨大的石室。
他终于看到教徒了,没跑。
但精神看着很不正常。
空旷而巨大的石砌庙宇四周布满了斑驳的金色花纹,看起来毫无章法,众多教徒正在将熔金肆意泼洒在上面。
白袍教徒对满身血腥气息的楚祖熟视无睹,只机械般自顾自在石墙上绘图。
楚祖对系统吩咐:“你帮我分析一下他们在画什么,感觉不太对劲。”
系统立刻拍照扫描。
楚祖看向所有花纹的中心,赫然是一位身着白袍的……稚童。
这女孩看上去顶多只有六岁出头。
她被照料得很好,瓷白皮肤上是健康的红晕,纤长眼睫忽闪。
女孩将头仰得很高,这样才能用天真无邪的圆眼和践踏国度的异国君主对视。
“你杀了狄兰托吗?”女孩问。
楚祖问系统:“狄兰托是谁?”
系统:“伊莫莱的国王,还没死,被您的人扣着,等您去砍头。”
见楚祖没回答,女孩向楚祖走了两步,头也仰得更高。
“我是翡安,亚图鲁唯一的神仆。”
翡安的声音很平,声音中带着一股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苍老,尤其是当她念出祖伊名字的时候。
“阿舒尔巴尼帕尔-祖伊-萨格特尼,请您杀了狄兰托,摧毁亚图鲁的所有国度。”
楚祖:“?”
系统:“?”
小黄鸡实在搞不懂,摸不清这是什么路数:“这属于投诚还是什么?您别轻信,搞不好是圈套!”
楚祖:“……”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而翡安话音刚落,一个许久未见的黑影出现在楚祖面前。
希克塔还是那副让人忍不住想砍两刀的变态模样。
他居然没在第一时间骚扰祖伊,而是对翡安微笑,说。
“你就是这么回报给予你「智慧」的亚图鲁?她把你当唯一的孩子看待,知道你这么做,她会哭的,亚图鲁都好几万年没哭过了。”
翡安不为所动,稚嫩的面容瞧不出端倪。
楚祖懒得废话,直接把长剑投掷出去,钉穿试图走向翡安的希克塔。
长剑上施加了秘术,编号015,贯穿希克塔喉咙的金属表面泛起寒霜,凝结成的冰迅速将他整个身型冻结在原地。
楚祖上前抽出长剑,碍眼的东西随着裂缝四分五裂。
“看来不是圈套。”
楚祖说,“希克塔都看不下去了,这小孩有点东西。”
把希克塔当指标还挺管用,这个时代没有死亡教团,也没人信奉死亡之神,避之不及还差不多。
同样,希克塔其实不会针对某一人类,他对人类没什么兴趣——祖伊除外。
但他不想看到翡安接触祖伊。
或者说,他也没料到翡安会主动接触祖伊。
而系统也分析出了墙上的那些“绘图”。
“可能……不止有点东西……”
小黄鸡说,“墙上的是伊莫莱语……是编号200靠后的十几个秘术!”
面对“罄竹难书”的萨格特尼一世,翡安向他恭敬鞠躬。
“伟大的陛下,至高无上的君主,您的力量如日照大地,您的仁慈如雨露普施。”
她说,“这片大地已无我的藏身之处,唯有您,尊贵的陛下,拥有足以驱散黑暗的力量,能赐我庇护,保我免于此难。”
这种说话不讲重点的人在萨格特尼活不过三天。
祖伊没那么多耐心,早给拖下去砍了。
但楚祖现在对石墙上记载的秘术来源很感兴趣。
他让系统盯着,一旦希克塔再出现,马上把变态给弄死。
楚祖问:“墙上是什么?”
翡安:“亚图鲁的一部分权能。”
楚祖:“说清楚。”
“我详察了亚图鲁的一部份权能,用这个。”
翡安指着自己的额头,“我本以为没人能使用神明的力量,可您出现了。”
“你在指责我是窃取神明力量的盗贼?”
“是掠夺。”翡安说,“毋庸置疑,您是天生的掠夺者,您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所有东西,也只有您能做到。”
这话说得比之前的所有废话都有水平。
楚祖:“所以,你背叛了你的神明,来祈求我的庇护?”
“我没有背叛神明。”
翡安的声音变得更加板平,“我只是选择了人类,当我‘看到’神明期许的未来,我选择将所有希望托付给您——假设您愿接受的话。”
神庙外已经传来了士兵的呼声。
他们生擒了伊莫莱国王,等待着祖伊为这场胜利划下最后的句号。
现在不是和翡安畅谈的时机。
楚祖让系统把墙上的秘术全部列个清单,深深凝视翡安片刻,颔首:“出来。”
国王没有立刻对他厌恶的教徒施以惩罚,这已经算是对庇护的应允。
翡安依旧是那副模样,没有因恩惠动容,她走到楚祖身后,身高只到他的腰。
“感激您的宽容,陛下。”
楚祖看也没看她,转身向外走去。
当萨格特尼一世和身后的大祭司一同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突尔塔努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
虽然那大祭司过于年幼,但浑身的陈设无疑彰显了身份。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更是让萨格特尼人难以置信。
萨格特尼的大军彻底摧毁了伊莫莱,这个曾在亚图鲁庇护下的丰饶古国。
残暴荒谬的萨格特尼一世掠夺了亚图鲁最忠诚的神仆。
不知使用了什么手段,神仆竟注视着暴君审判她的国王。
和老萨格特尼的结局如出一辙,伊莫莱王被长矛钉死在神庙最高处,鲜血浸满了象征着亚图鲁的雄鹰浮雕,沿着石柱流入那些驳金色花纹。
从此,伊莫莱从泥板上被抹除。
狂风中,神仆翡安——萨格特尼王国将来唯一的秘术师翡安,立于君王身侧。
“世上再无伊莫莱,一切荣耀归于万王之王——萨格特尼一世!”
幼童的声音在风中显得微弱。她的白袍也被冷风刮起,露出纤细身形,和一旁挺立的猩红国王形成鲜明对比。
国王面无表情,目光比战场血色更加浓稠,跪拜在前的突尔塔努立刻随之高呼——
“一切荣耀归于万王之王——!”
战士铿锵有力,所有血与火都从他的声音迸出,锵如刀剑。
所有人都随之高呼,甚至无需国王宣布胜利。
阿舒尔巴尼帕尔-祖伊-萨格特尼今年十八岁,身型高挑,还不是能被称为伟岸的年龄。
可当太阳落下,萨格特尼一世的身影映照在无尽的残骸和火焰中,周围所有人都自发下跪。
人群如波涛蔓延,聆听君主胸腔中的野心,所有人都顺服在这不可抗拒的强大魄力之下。
不止因为战争的胜利,这并非单纯甘霖。
因为他们知道,整个世界都将在阿舒尔巴尼帕尔-祖伊-萨格特尼脚下臣服。
“一切荣耀归于万王之王——!”
由此,历史上影响深远的“万国战争”彻底爆发。
平静了数千年,由神所把持的世界,第一次被来自人类的战火点燃。
……
战争的胜利没让楚祖宽心多久,甚至没时间去和翡安这个明显揣着众多情报的“神仆”细聊。
因为他刚一回到王城,翡安就跟在身后,纳奇娅立刻急匆匆跑到他面前,像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
楚祖还没开口,纳奇娅便十分“大不敬”地对楚祖说——
“您真的要娶伊莫莱的大祭司?”
都快破音了。
纳奇娅难得露出了崩溃的表情:“她才多少岁?陛下!我并非指摘您的婚事,只是您应当注意年龄差距——!”
翡安寡淡的脸上也露出细微的恍然大悟。
她对楚祖说:“我今年一百五十三岁,年龄差距确实很大,您三思。”
楚祖:“……”
系统:“……”
楚祖:“这一段能从尼利亚脑子里掐掉吗?我认真的,把他脑子搞坏也没关系,我觉得我名声比较重要。”
系统哽咽了:“……恐怕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