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朋友。”
阿祖尔说，“我们要相互信赖，是这样说的吧？”
陆安忌：“是。”
阿祖尔点头。
他看向院长：“他们不让我去地球，说我只能上学，”
“我必须去前线，这是我肩上的责任。”
“我不能只等着被保护，我也想竭尽可能保护从宇宙中将我拯救的那些人。”
“这是我在学院学到的第一件事——感恩。”
阿祖尔顿了顿，眨眼间，他的猩红瞳孔开始沉寂。
像是成熟灵魂被限制在了狭小躯壳间，让他在不经意间逸出几缕毫无防备的孱弱，表情却很成熟，由此杂糅出令人哑口无言的混乱。
“我想，我有义务对延续我生命的母亲回以相同的报答。”
阿祖尔不再去看死死咬紧牙槽的陆安忌，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
“我好像就是这种生物……”
“嗯，我就是这种生物。”
后续的事宜依旧由陆安忌一手操办，在审查房间外等候时，陆安忌低低问他：“你想做什么？”
楚祖也学他的样子小声回答：“我帮你毁了这一切。”
陆安忌深吸一口气：“你先回教室上课。”
“我要去图书馆。”
楚祖说，“你也应该多在图书馆呆一呆，那里能学到教官不教的东西，而且很适合睡觉。”
“别对我指手画脚。”
“如果我要指手画脚，你会拒绝吗？”
“你在问我会不会，还是问我能不能。”
“应该是一个意思。”楚祖慢吞吞说，“你应该不会拒绝不能拒绝的事。”
“他是不是要哭了！”
系统还对这事念念不忘，看陆安忌在轻微发抖，死盯着宿主眼也不眨，一副不太好的样子。
有点像被温顺的蛇反咬一口的饲养员。
“哭不了。”楚祖把意识海里探头探脑的小鸡脑袋按回去，“你怎么就惦记他哭？”
“论坛里读者说的。”
系统说，“他们新开了个投票，说pov角色里谁哭起来最惨，陆安忌票数遥遥领先。”
“读者说，陆安忌掉的鳄鱼泪太多了，倒没真哭过，在讨论他崩溃狂哭是什么样子。”
楚祖：“……”
系统：“不过您居然没拿几票，读者说，您看起来像是会让别人痛哭的类型。”
楚祖：“…………”
楚祖：“少混点论坛，别学奇怪的东西。”
陆安忌没哭，明显是在调整情绪。
他想利用阿祖尔，但只成功了一次，这只虫族在数十年时间中都没有任何变化，一夕间发生骤变，他得重新审视阿祖尔。
楚祖不管他。
等院长通知让陆安忌进去，他可以自由活动之后，楚祖直奔图书馆。
随便找了个位置，楚祖用手环刷开面板，在上面输入：
【阿祖尔·塞拉诺、科恩】
搜索算法是合集关系，页面刷新出数页。
学院内部藏书和资料也有权限区别，有很多内容不对楚祖开放。
能搜到的基本还是那些简单的内容，科恩的资料很少，大多是阿祖尔·塞拉诺的生平、科研成果，还有他为战争作出的贡献。
楚祖看了有半小时左右，关掉页面，突然问系统：“我记得虫族是以核聚变能量为主要生存能源，对吧？”
“对。”
“但是我妈喜阴，一直住在太阳外壳下的地下巢穴。”
系统点头。
“在我妈那一代，虫族并没有进化出能适应高热的适应性——他们顶多只能在失去了绝大多数热量的白矮星上居住。”
系统继续点头。
“所以雷静安的pov里，以科恩为代表的科学家在一开始的猜想方向没错。”
楚祖说，“虫族隔着一定距离，点燃了太阳，抽取太阳猛烈核聚变产生的能量。”
“但抽取能量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虫族需要加速太阳的衰变，成为它们能勉强居住的白矮星。一举两得。”
“它们只是不知道，太阳系里还有其他智慧生命，就像人类不知道虫族的存在一样。”
系统傻眼，进而掉电子眼泪：“……我好像真的剧透了……对不起呜呜呜呜呜呜……”
“你先别急着哭。”
楚祖在面板上搜索：【点燃太阳】。
页面出现了与搜索【雷静安】相似的空白，系统同时提醒，这条搜索会同步给教官。
【点燃太阳】和【雷静安】是相同权限的关键词。
“所以。”
系统听宿主说这两个字都心惊胆战。
它从来不质疑宿主智商，是宿主一直在拿智商给它惊吓！
楚祖接着说，“当时的人类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了解决危机，他们搬去了地下城。”
“变成红巨星的太阳在短时间内塌缩成白矮星，照这样下去，很快就会冷却为黑矮星，最后解体。”
这不再是移居地下城能解决的了，整个地球都不安全。
“人类对红巨星无能为力，但白矮星却能解决——至少科恩认为自己有解决方向。”
楚祖敲下面板上搜索按钮，【点燃太阳】一次又一次孤零零出现在空白页面。
他相信，当初的科恩也是这样，一遍一遍在纸上，在计算机里重复输入。
“科恩坚信存在外星生物，还坚信人类能做到和外星生物相同的事——”
“人类可以重新点燃太阳。”
“……”系统干巴巴回答，“……对。”
“可那时，虫族已经登上了白矮星。”
并不难想象，当恒星重新变为燃烧的红色，人类再度踏上土地，欢呼雀跃他们的伟大成功。
那时太阳表面温度约在5500度，虫族习惯住在地下巢穴，温度只会更高。
整个族群都在和太阳一同燃烧。
——这才是人类对虫族发出的第一声问候。
所以虫母才会跟阿祖尔说，‘他们已经做过一次了’。
陆安忌说，因为难以忍受，无法接受，出奇的愤怒和憎恨，战争就是由此开始的。
但这只针对于人类。
虫族在一开始并没有仇恨的认知，它们的集体认知中只有繁衍。
整个太阳系只有太阳一颗恒星，人类需要它，虫族也需要它，他们的需求互相矛盾。
并且，在双方不知道对方存在的情况下，他们已经在彼此毁灭。
问题在于，原本抽取的能量不够虫母离开太阳系，否则它绝对会在险些被灭族时立刻迁移。
虫族原本的打算应该是，太阳终有一天会被它们抽干。
届时，虫族还会迁徙，就像它们找到太阳一样，去到下一个有恒星的星系。
“但能源不够，虫族被困死在太阳上了。”
系统听完，有些傻眼：“全对……您说得完全没错。”
但宿主没有对猜中剧情露出半点多余的情绪，反倒若有所思起来。
小黄鸡自责道：“我不应该给您看雷静安的pov，论坛也应该再好好筛选，或者屏蔽掉关键词的……”
“不，你帮了我一个忙。”
楚祖在意识海里轻抚小黄鸡脑袋，道，“我最后告诉了虫母，陆安忌就在我边上，然后虫母向我们开炮了，对吧？”
系统：“嗯。”
“那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了。”
楚祖看着面板，嘴角上扬，“帮我把科恩的pov翻出来。”
系统照做，并不解问：“他的剧情和您推测的没有出入，您还要看吗？”
“要。”楚祖说，“我要知道他是怎么点燃的太阳，花了什么代价，取得了什么具体成果，有谁参与，有谁干涉。”
“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呀？”
“学习。”
楚祖说，“我是一只好学的妈宝虫，现在还多了一项属性，我会越来越了解人类，比陆安忌还了解人类。”
或许这才是阿祖尔被创造出来的原因。
阿祖尔能用人类的方式，给虫族找到一线生机。
他会这么做的，他有义务对延续他生命的母亲回以相同的报答。
哪怕阿祖尔的打算非常冷酷，对现在的人类和虫族而言都是灭顶之灾，他依旧会这么做。
因为他是虫族，一个从陆安忌身上学会了对族人撒谎的虫族。
母虫在雷静安的行为上学到了什么，要不要和人类和解，这是她的事。
阿祖尔不会想这些，他没遇到雷静安，没遇到科恩，没遇到塞拉诺……他身边只有人类中最偏激的陆安忌。
楚祖笑了声：“搞不好，陆安忌真的会哭，哭得很惨，非常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