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林星昱因为半对半错的猜测。
拥有扭曲关系的朋友在外面有健全关系下的关心，陆安忌受不了这个。
楚祖紧紧捂着屁股，往陆安忌那边挪了挪：“他不能出事……他对我很重要。”
这话说得真心实意，但在两个当事人耳中听着都不太对劲。
楚祖快速把陆安忌扶起来，对林星昱说：“你不能和长官这么说话，也不能对战列舰副舰长动手。”
林星昱：“我看到你屁股的洞了，长官。”
楚祖立刻反驳：“没有，你看错了。”
看林星昱还能继续，系统赶紧道：“先离开！宿主！陆安忌已经气晕了！”
楚祖在休息室呆着不出去。
系统有些紧张，小心提醒道：“宿主，我们不能慌了手脚。”
“没慌。”楚祖把带洞的作战服划了个七七八八，销毁证据，“林星昱只是出现在陆安忌的pov里，她和西德尼情况不一样，不会被牵连进主线——你就这么跟作者解释。”
“已经发了邮件了。”小黄鸡发愁地叹了口气，“这还是陆安忌第一次把自己气晕，不过好在没找林星昱麻烦……”
把划成破布的作战服扔进回收箱，楚祖给医疗舰后勤发了新制服申请。
“小陆同学没功夫找我复盘，他要递交报告说明这次情况，包括他是怎么从事故中活下来的。”
“他定期查您的事情搞得全舰都知道……”
“正常。”楚祖仰面倒在床上，半阖上眼，“他怕我真的在研究基因改造，一边自己盯着我，一边让舰员也盯着我。舰员虽然不会靠近我，但总会多关注点。”
系统：“他已经向上面提出申请，要带您去先锋打击舰队，不过因为在校时候您曾多次修改意愿，上面还在考虑。”
陆安忌的话术一向过关。
当初他就能递交申请说动院长，才有了阿祖尔的审查，现在阿祖尔在役，陆安忌的发挥只会更稳定。
果不其然，就在第二天下午，楚祖收到了医疗舰后勤的驳回。
和驳回一同发送到手环里的，是阿祖尔的调职书，他有一周时间交接工作，交接结束后立刻去战列舰报道。
那是陆安忌所在的战列舰，他刚好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从副舰长拔擢为舰长。
在原著里，这是一个关键转折点。
阿祖尔开始在旗舰获取虫母所需要的军方布置。
现在虫母需要的情报无关人类，楚祖琢磨了会儿，为规划战场，uif会定期调查宙域星云，他可以从那儿搞到星云的信息。
至于陆安忌会不会像论坛猜测的那样，为了私人目的主动送出情报……等去了再说。
现在要做的事很清楚了，去陆安忌那边配合表演，弄到虫母需要的星云信息。
以及，为了实现阿祖尔的任务完整、打出原本结局，楚祖所需要的“如何点燃太阳”。
“林星昱又来找您了。”
系统说，“她连着来了好几天，您还是不出去吗？”
楚祖向系统确定：“防止她在联系我，我得去和她道个别，不会被写进pov吧。”
系统：“只要您不学陆安忌，控制好心理活动，别飙八万字正文就行！”
楚祖第一次感觉到了主要角色的不方便，还是配角的时候就不用考虑这些，避开主角后该干什么干什么。
小黄鸡安慰他：“下次，下次工作我一定找个能发疯的配角。”
林星昱在公告栏上看到了阿祖尔的调任通知。
官方通知下，是战列舰舰长的署名：陆安忌。
医疗舰的人讨论了一阵，在不久前的事故里，似乎是陆安忌一手稳定下了局面。
他先在巡航舰舰桥布置好一切，又亲自去了对接舱搭手，事故结束后的扫尾处理也是他亲力亲为。
在极短时间内搞定了全部，陆安忌立刻回到战列舰复命。
还在军事学院的时候，陆安忌就是出了名的全才，不只是军事指挥，选修的所有课程都是全a通过。
这些人提起陆安忌的时候总是会带着明显的尊敬，附加了诸多事迹，让这个名字代表上无数东西。
和林星昱所见的陆安忌大相径庭。
阿祖尔的名字则零星出现在他后面。
同期，在事故中接应陆安忌返回医疗仓，应变能力被看中，从而有了去“前线”的资格。
林星昱问他们，既然觉得能去“前线”存在门槛，又推崇陆安忌，为什么不努力一把，也申请去前线试试看呢？
他们相互对视，讪讪笑了几声。
“前线……那是军官的事情……”
“对对对，军事学院不就是为了往前线输送人才才设立的嘛。”
“我们这种应征兵，呆几年就回地球，不给他们拖后腿。”
“而且申请不上啊，也不是没人申请，大多被驳回了，军队一直是上面说了算。”
……
“不过阿祖尔终于能离开了……”
“毕竟他也算是救了陆安忌？总觉得有夸大的成分，可能是陆安忌为了把他带走，说得夸张了点吧。”
林星昱：“不管再这么夸张，他主动脱离了舰船。”
“知道很危险。”他们并不在意，摇摇手，“但值得啊，毕竟是为了陆安忌。”
……
感慨中夹杂的庆幸让林星昱听得难受。
她去找阿祖尔，对方不出休息室，也不去食堂吃饭。
送营养剂的人把配额放在门外，告诉林星昱，阿祖尔是全舰唯一一个申请了满额营养剂的人。
“营养师调过他在学校的用餐习惯，学校那边给的反馈是，阿祖尔一直只用营养剂，好像是在太空流浪的时候就习惯了，食物对他的肠胃反而是一种刺激。”
林星昱知道他快走了，每天都去敲他门。
她也不清楚为什么，心头的困惑太多，反倒梳理不出问题。
这天也一样，林星昱来到阿祖尔休息室门外。
门开了。
阿祖尔把两管营养剂揣进宽松的外套里，拉上拉链，仰着头看林星昱。
他很平静，或者说冷淡，嘴角微微上扬，就和当时隔着聚合物密封剂和头盔看到的一样。
但现在林星昱觉得这不是笑。
阿祖尔的眼睛里依旧写着看不清的答案。
林星昱想起自己还没跟他正式自我介绍过：“我是——”
“林林。”
阿祖尔往外走，顺手拉上门，手揣进兜里，半张脸缩进外套领口。
“我记得你，你给了陆安忌一拳，把他打晕了。”
“……”
迎面走来的人都纷纷让开到走廊两侧，会和林星昱打招呼的熟面孔也只当没看到她，快步擦肩离开。
阿祖尔的碎发随着步伐一抖一抖，一部分落入衣领里，盖住突出的颈椎骨。
“你很厉害，大多数人类没有你的反射神经，也没办法在那种环境下保持冷静。”
他边走边说，“他们也不会跟我道歉……你为什么要道歉？”
林星昱揣着一肚子疑惑来，反倒被阿祖尔用问题堵了回去。
“我不清楚情况，做了对形势不利的蠢事。”林星昱回答。
“你指的哪一件？揍了陆安忌？”
“不是，是之前……”
阿祖尔侧头看了她一眼：“人类不都这么做吗？”
“……”
阿祖尔用手环刷开观察甲板的舱门。
观察甲板是专门为观测宇宙而设计的区域，是除舰桥外视野最开阔的地方。
它在顶部，使用特殊的透明材料制造外壁，可以不受外界辐射和光线干扰地观看宇宙景象。
医疗舰上没分到太专业的宇宙观测员，观察甲板一如既往没人。
上次的对接毁了大部分外壁，聚合物密封剂不透光，挡住大半视野。
阿祖尔找了半天位置，最后在勉强能看清宇宙的地方落座。
坐下后，他从兜里掏出营养剂，给林星昱分了一支，接着咬住自己那支缺口，后靠在椅背，仰起头，用猩红的眼睛凝视宇宙。
林星昱也学他的样子。
营养剂没有任何味道，比水要粘稠，落入嗓子眼后才开始带出一点点甜。
基本没人喜欢营养剂。
宇宙也没有任何东西，空荡荡的黑，或许有行星存在，但被聚合物密封剂挡住了。
基本也没人喜欢宇宙。
“我一直在思考。”
阿祖尔突然说，“陆安忌不让我跟人类说，但你好像和他们不一样。”
“宇宙并不公平，宇宙中的生命公平吗？比如你和我，当我们只有一支营养剂，我是不是可以杀了你？”
林星昱皱眉：“我不赞同为了资源互相残杀的行为。”
“那反过来，我们只有一支营养剂，我想你活下来，我是不是可以杀了我自己？”
林星昱越听越奇怪，她认真回答：“我们可以平分这支营养剂。”
阿祖尔：“再加上条件，我把营养剂让给你，但你只能活一晚上。如果我喝了营养剂，我能一直活下去。你会怎么选？”
林星昱依旧说：“我们可以平分这支营养剂。”
“不管我给出什么条件，你都会这么认为吗？”
“对。”
阿祖尔笑了：“陆安忌就不会这么觉得，他会毁了这支营养剂。”
林星昱认为这种行为非常孩子气，但又想到陆安忌和阿祖尔进入军事学院的年龄，一下只觉得孩子气的其实是自己。
父亲经常说，人类和虫族的战争和资源没关系，不然人联早就拿来大做文章。
军队渲染的一直是仇恨，是毁灭，再艰难的生存都有回转的可能，唯独恨意和毁灭没有余地。
人类死了很多，虫族却是集体意识，死掉的虫族就是虫族女皇身上掉下的皮屑，不痛不痒。
它们嗜杀、狡诈、残暴，他们来到太阳系只为了统治和征服。
在尝试申请军事大学失败后，林星昱接受了常规教育。
她总担心战争会发展到恐怖的地步。
已经没有事实问题，一切都是混沌的，两边甚至不知道对方是谁。
他想杀了你，你想杀了他，两者的关系就是这样简单。
一直生活在宇宙的阿祖尔却说，其实只是在争夺一支可怜巴巴的营养剂。
阿祖尔小声说：“我很喜欢你的那句对不起，所以别再来找我了，早点回到地球吧，林林。”
在那瞬，林星昱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某个答案。
一种质朴的天真，盖上一层非人的冷酷，猩红的色泽像林星昱在书上见过的太阳。
父母都说书印错颜色了，太阳没有红得那么恐怖。
可如果不恐怖，父母为什么会皱眉，太阳又是怎么一度毁灭了地表，让他们不得不迁入地下城呢？
阿祖尔就像那样的存在，人们会说弄错了，但言行举止流露出的排斥十分明显。
阿祖尔能辨别，但他不在意。
说真的，林星昱甚至觉得他也没那么在乎陆安忌。
他看的一直是更深远的宇宙。
林星昱还有种奇怪的感觉。
哪怕面对横尸遍野的战场，血漫过阿祖尔的足踝，他依旧会像现在这样，只是仰着头，注视他去不了的地方。
周围非常安静，谁也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只从小小的一隅窥视宇宙。
第二天，阿祖尔离开了医疗舰。
同日，战列舰舰长兼战斗编队指挥官陆安忌，代替总司令，向整个联合国际舰队发表总攻势的动员演说。
【虫族的威胁已经在宇宙中肆虐太久，它们的存在让我们的生活失去了本应有的安宁和自由。
在无数的日子里，我们的家园、我们的亲人、我们的梦想，被一个无休止、无情的掠夺者所打扰和侵害。
但今天，这一切都将迎来改变的契机。】
【虫族不懂得沟通，不懂得和平。
它们选择了我们作为他们掠夺的目标，不加思索地侵蚀我们一切美好的事物。
在它们眼中，我们只是他们扩张中的障碍，只是可以被抹去的尘埃。】
【今天，我们证明，它们的错觉将付出沉重的代价。
我们会主动出击，用力量将他们逐出我们的世界，用勇气重新夺回属于我们的未来。】
【士兵们，今天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确保未来的人类不会再有这样的敌人。
我们不是在消灭一个对手，而是在铲除一种威胁，这种威胁早已不该在宇宙中继续存在下去。
今天的战斗，是正义对无情的宣告，是光明对黑暗的回应。】
视频中的男人站在舰桥的中央，白色发丝一丝不苟，眼眸比映衬在背后浩瀚的宇宙还要漆黑。
他身后站着一众战列舰舰员，无数炯炯有神的目光中，唯独阿祖尔的眼神平淡收敛，似乎在走神。
陆安忌高声道——
【我们要夺回属于我们的太阳！】
在很多年后，林星昱会想起那天的演说，恍然大悟。
原来阿祖尔没有走神，他认真听完了每个字，并不断思考那支营养剂的归属。
而现在林星昱只是观察到，阿祖尔稍微收敛了下巴。
——像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