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交易所出来后, 楚祖马上去了游戏中心。
游戏中心光污染严重,他进门后, 在那块大得出奇的电子屏幕上找祖岐安的名字。
大厅有两侧楼梯, 往左向上是游戏区,往右向上是投资区。
到了投资区二楼,开放区域挤满了人, 喧哗不断。
有些人专业研究游戏本身, 从胜负概率上下功夫,口若悬河讲起游戏理解。
更多人喜欢研究玩家, “明星”玩家的效应比想象中还大, 尤其是有企业背书的“明星”玩家。
企业会专门培养一批玩家出来, 给他们提供目前所知的诸多游戏的解法, 把他们推进“市场”。
当他们的净胜局够高, 爬上玩家胜率排行榜, 自然会吸引更多玩家下注。
等到赔率差高得令企业满意,企业就开始反向下注,并让他们“打假赛”。
一次收割能赚得盆满钵满。
玩家不是傻子, 经历过、或者见过两次后当然也能意识到不对。
但他们还是会赌。
赌自己是不是真的运气差, 成了最后一次被收割的那个人。
祖岐生长相太引人注目, 不注意都不可能, 但没人来和他打招呼,还自发让开道,把去投资面板的路让出来。
喧哗声也停止了。
“我现在相信这张脸是真的克苏鲁了。”
楚祖冲让出路的人点头道谢, 只得到对方痴呆的表情。
足足痴呆了两路人。
系统本来想说, 是有点偏魔性的概念, 但是又想起宿主补充的人设故事。
哎。
宿主其实没写那么过, 他在设定集上写的依旧是符合设定要求的事件前提:
【祖岐生的父母在破产后不慎落入集资邪|教陷阱, 连带着两个儿子也被迫搬去工厂。】
原设定里没说兄弟有没有父母,但人总是妈生的,有个爹妈不过分。
宿主凭空造爹妈,也没安排性格,只等世界自动补全。
然后世界就按照整本书的既有逻辑给他补了个大的。
大家长开始动手动脚的时候,宿主是真愣了。
“这人上句话还说’我们都把你当自己的孩子‘,接着就开始犯贱!!!”
小黄鸡在意识海里气得直喘气,心里骂了无数句会被屏蔽的脏话,浑身上下都恶心得不行。
“您已经有意识避开了所有可能有的性暗示,往长辈后辈的关系靠了!”
“其他人给您的反馈也是这样。他怎么!他怎么!!!”
楚祖回过神:“我本来以为人和人的关系是可以通过调节来控制的。”
“只需要给大祖构造一个有点古怪的金钱观就够了,没必要搞得太恶心……”
系统完全相信宿主对人际关系的把控:“那……那可能是因为……”
它突然熄了火,但怒气还攒着,卡得小鸡嗓子直冒烟,不上不下。
犹豫半天后,它说,“可能是因为您这张脸……”
小黄鸡咬牙,“我突然觉得咱们也可以不要脸!不要也罢!”
楚祖摇头,“没有任何性骚扰、猥亵、强|奸的原因是性暗示、受害者长相……或者其他。”
“他犯罪的唯一理由就是他犯罪。”
“我只是没料到,比起果断处理掉报警引麻烦的大祖,他居然更倾向于……”
正说着,他突然问,“世界会自己补全成这样……现在的经济大环境是不是特别糟?”
系统:“是的,不然金融街也不会有那么多人。”
“从前传到正传,现实世界的经济一直不景气,所以孟裕安在金融街资金累计得越大,读者看着越高兴。”
“他们都开始给孟裕安安排起回到现实世界要怎么花钱了,他一直过得很拮据。”
楚祖皱眉:“作者没意识到他在写一个……”
声音戛然而止,小黄鸡没等到后文,宿主在此时突然把大祖托管给了「猫鼠游戏」,然后未卜先知在意识海中按住系统。
接着,「猫鼠游戏」判断下,大祖的举措让小黄鸡更加怒不可遏。
小黄鸡狂暴挣扎:“这什么托管!这算哪门子的托管!!我要气死了,我要投诉商城道具!这是极其严重的bug,天杀的,我要让上司把做这个道具的小鸡抓起来!没有小孩应该做这个!!!”
楚祖:“如果不是我在扮演大祖,按照正常推进。遇上这种情况的孩子要么激烈反抗大喊大叫大哭,然后被冲动犯罪,要么就像现在这样。”
系统还是接受不了。
越接触宿主,越在各个任务中接触到各类好人,各类小孩,它就越接受不了。
楚祖抱着小黄鸡,仔细顺毛:“我来处理。”
……
虽然宿主强行把那段剧情走完了,还像是撞大运遇到了孟裕安……系统还是膈应。
宿主说不是脸的问题,但系统现在也对着那张脸夸不起来了。
来到投资面板前,楚祖搜索名字找出了祖岐安,干脆把提着箱子里的所有资金都压了进去。
做这事时他没避着人,下完注就干脆利落下了楼,转向去到另一侧的游戏区二楼。
这里的气氛很古怪。
喧哗声依旧,打算观战游戏的人们自顾自聊得热火朝天,还有不少人显然处于崩溃状态。
有输了游戏崩溃的,还有押错注崩溃的,大喊大叫到一半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没人幸灾乐祸,更多的是漠不关心。
等楚祖迈入人群,四周就只剩下大叫和痛哭。
游戏区是无数个房间组成的,房间外立着可操作面板,在上面输入要进入游戏的编号,房间会自动转化为相应游戏场地。
确定流程没问题,楚祖推开房间门,吆喝声立刻在他耳边炸开。
这个独立房间,或者说独立空间很大,居中是类似格斗八角擂台的搭建。
八角擂台又叫八角笼,面积约70平方米,四周用坚固的金属网围住,顶部开放。
但这个八角笼的地面没有任何海绵垫,网墙上也没有软性材料包裹。
周围早就围满了乌泱泱的人,乱七八糟喊着两个玩家的名字,急切等待八角笼里的两个人正式开启他们的游戏。
热浪快把整个场所都给掀翻。
楚祖:“跟我下注的人有这么多?”
系统:“您找个位置呆着吧,等会儿人会更多的!”
空间延展得足够大,不管围在多人都能装下,站得太远反而显眼,楚祖慢吞吞挪到人群后,站定。
边上有人认出他,还没做出反应,楚祖抬手在嘴边:“嘘——”
那人晃神片刻,小鸡啄米点头,欲盖弥彰转过头。
小黄鸡又想叹气了。
楚祖干脆道:“给大祖开「猫鼠游戏」的托管,我们换小祖玩游戏去。”
角色切换得迅速,只是闭眼睁眼的瞬间,楚祖的视角就全变了,他从一个隔着一定距离的旁观者,变成了八角笼中的参与者。
相应感受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游戏场外,或许会觉得吵闹,或许会被那股源于赌局的狂热牵引,血液跟着一起沸腾,但一旦站在场上,所有的所有都变为巨大的压力。
无数双眼睛在火热凝视、观察,你的每个细微表情、动作,都被事无巨细摆在众人面前。
观众会逐秒分析你,游戏还未正式开始,他们已经在评估你是否能带来利益,或者是亏损。
刚才楚祖远远瞥了小祖一眼。
祖岐安和他哥长得如出一辙,但不会有人认错,两个人气质差异太明显。
祖岐安18岁,白色连帽卫衣外套了件牛仔外套,宽松休闲裤底下蹬了双帆布鞋。
和他哥把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一看就属于斯文败类不同,祖岐安压根不整饬自己。
黑发乱糟糟的,发梢带了点自然卷,略微垂头的时候会挡着眼,只能隐隐看到发丝间溢出的红瞳。
基本只能看清半张脸,自然也就模糊了长相的特征。
楚祖看了眼场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那张脸的杀伤力。
小祖的视力明显更好,他不近视,越过人群也能找到末尾的大祖。
大祖周围一圈人都在梦游,跟病毒扩散似的。
“你再叹气我就不和你聊天了。”
楚祖及时喊停系统。
系统:“我正在思考把脸卖了会不会影响您的工作。”
“卖不了。”楚祖说,“交易所接受两类交易,一是物质,二是概念。脸属于物质,卖了之后我就真成没脸的东西了。”
系统:“啊?我还以为是更抽象的……比如卖了之后,就没人觉得您长得好看那种情况。”
“别人因为我的外貌作出的想法和评价不属于我,不在可变卖范围。”
楚祖说,“你不要把交易所想得太简单了,那里提供变卖不提供购入,所谓的市场只针对于卖家个体。”
“先不说这个,游戏是不是要开始了?”
“对,倒计时快开始了。”
系统话音刚落,八角擂台上出现了一个悬空的显示牌,十分钟倒计时亮起。
不断减少的倒计时下列出了游戏规则。
「出拳选项」:
每位玩家在每轮三分钟的单局比赛中选择“剪刀”、“石头”或“布”中的某个动作。
剪刀胜布,布胜石头,石头胜剪刀。
「胜负规则」:
剪刀 vs 布:剪刀胜出。
石头 vs 剪刀:石头胜出。
布 vs 石头:布胜出。
如果双方出拳相同,则该轮为平局,不会计入任何一方的胜利次数。
「比赛流程」:
比赛为三局两胜制,先赢得两轮的玩家直接获得整场比赛的胜利。如果某一方在前两轮中连续获胜,比赛提前结束。
和普通的剪刀石头布没有区别。
楚祖对面的日本人和他罚站似的大眼瞪小眼,肉眼可见的开始了头脑风暴,显然不打算只靠运气。
理论上,最理想的策略是每次随机出拳,以使对方无法预测你的出拳。
可人类在做决定时很难做到真正的随机,简单游戏里可以参杂诸多心理博弈。
对手习惯模式啊,心理暗示和“首因效应”啊,胜利和失败之后的行为分析啊,先入为主和预测策略啊。
真要玩的话,套上博弈论都行。
系统给的方案是:“我们简单粗暴,卡帧!”
意识海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世界不同,现实一个动作的功夫,楚祖能和小黄鸡在意识海聊上好几句。
没有绝对的同时出拳,只要小黄鸡能捕捉对方一个定格的出拳倾向,这游戏压根输不了。
楚祖:“虽然我还没来得及改小祖的设定,但我立志让他当个听哥指挥的冲动型选手,大祖不搞卡帧这套。”
小黄鸡鼓起脸,显然对自己无法大展拳脚略有微词:“大祖也没指挥呀。”
楚祖知道它在说气话,不过听着心情比之前好点,便调侃道:“指挥了,老早指挥的。我都打两份工了,你就让让我吧。”
在倒计时清零的瞬间,系统开口:“咦,孟裕安也来了。”
同时,楚祖不等对方动作,直接出了一个“布”。
高桥智彦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抬头看向那堆规则。
单局三分钟倒计时还在继续,没有提示存在违规。
——规则没有写必须同时出拳。
……
场外爆发出巨大嘘声。
高桥智彦被喧哗吵得心神不宁。
金融街按地域划分区域,高桥智彦本来不该在这个区。
但好死不死,他是在来中国出差的时候得知华尔街爆雷的消息。
他买入的那些加了杠杆的股票,被华尔街做空机构盯上,动作之迅猛。
股价直接崩盘,连追加保证金快速变卖的时间都没有,他被强制平仓了。
结果就是,高桥智彦失去了本金,平仓的账户资产远低于预期,账户资产不足以偿还所有贷款,再加上融资利息成本……
高桥智彦没钱了,还欠了券商会一大笔钱。
在异国收到金融街的邀请后,高桥智彦没多少思考就决定加入。
他深信,自己只是运气不好,当散户这么多年,也就出了这么一次意外。
但运气不会一直差下去的。
高桥智彦相信自己的眼光,在他看来,金融街的游戏只是添头,本质和炒股没多少区别,而且规则要比股市简单太多。
一开始确实很顺利,在摸索规则期间,他向企业缴纳了会费,得到诸多咨询,很容易积累原始资金。
第一次输的时候,高桥智彦不以为意,只是输一次而已,他没道理一直输。
没道理输两次。
没道理输三次。
没道理……这简直没道理!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手里已经只剩下为游戏准备的押金了。
为什么?因为他不懂游戏吗?还是因为这些中国人太狡猾?
金融街的玩法明明不难,为什么他总是压错??
现在他已经连给企业缴纳会费的资金都不够了,也没有再试错的机会。
甚至于,一旦在这场游戏败北……他会直接原地破产。
在现实世界,破产意味着什么?以前高桥智彦能斩钉截铁说,意味着死亡。
但其实不是那样,现实世界中人没钱了不会立刻死掉,但在金融街破产……那才是真正的死亡。
游戏是剪刀石头布,非常有名的博弈,高桥智彦不能笃定自己能赢,但也不认为输的可能为百分百。
因为眼前是个出了名的疯子……祖岐安。
在有位非常有名的哥哥的前提下,祖岐安的名字依旧能被玩家记住,不能否认,他的脸和性格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虽然现在看起来乱糟糟又懒散,据说在他刚来金融街时候,头发还没这么长,每场游戏都会存在“意外情况”。
那张脸的杀伤力太强了。
这明明是很无解的武器,祖岐安不需要,反而觉得这是影响他游戏的拖累。
很多时候他都带着口罩,后来又把头发留长了挡住半张脸。
让人真正印象深刻的是其他东西——这人属于游戏中的“神经刀”——表现极为不稳定、起伏巨大。
顺利的时候,祖岐安能在八人以上游戏中杀穿整局,好像是胜利女神唯一的宠儿。
不顺利的时候,哪怕所有优势站在他这边,他也能搞得满盘皆输。
顺利还是不顺利,全靠他心情。
久而久之,大多数玩家都会避开祖岐安的局,没有哪个“投资者”会喜欢这种玩家,同样,也没有哪个玩家想遇到这类对手。
高桥智彦遇到了。
现在祖岐安单手插外套口袋,松垮站着,忽视了由环境构筑出的所有压力,手掌有一大半都缩在袖口里,五根手指摊开在外。
他出了“布”。
高桥智彦看他像是在看疯子。
哪有这么玩剪刀石头布的?!
见祖歧安没有被判定违规,高桥智彦手指动了动,刚抬手,祖岐安盯着他笑了声。
他合拢了三根手指——“布”变为了“剪刀”。
电子屏还是没显示违规。
周围的嘘声出现短暂停顿,接着开始转为杂七杂八的议论,几句落到了高桥智彦耳中——
“这小兔崽子又开始犯病了。”
“他不是连输了很多场?还敢这么浪?”
“你傻逼吗?他哥是谁,缺这点押金?”
“别搞笑了,谁不知道他哥也就应急给他借点,平时管都不管。”
“放什么狗臭屁,你以为这里怎么这么多人?祖先生压了他弟弟五百三十万。”
高桥智彦彻底慌了。
祖岐安发神经是一回事,祖岐生压他赢又是另一回事。
——祖岐生从来没压错过,不论资金大小,一次都没错过!
“你不出吗?”祖岐安音调上扬,促狭问,“我给你五秒,不出我又改了。”
高桥智彦:“待って(等等)——”
“五——”
祖岐安没管他,可能是没听懂,更大可能是压根不打算长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