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小邪在地下挖得又累又渴,强忍着全身酸痛,仍然在奋力挥锄。他和其他年纪相仿的小贼不同,其他小贼都是见好就收,遇难就退,偏偏火小邪的性子从小就不服输,别人说他不行他就偏偏要去做。奉天城的张四爷家谁敢去偷?那可是寻死的风险,可火小邪许诺给自己的兄弟弄来张四爷家的点心,就真的去偷了。所以,要让火小邪放弃挖洞,那是绝对不可能。
火小邪紧咬牙关,一锄一锄地挖,那洞已经挖了四尺深浅,丝毫没有穿透的迹象。火小邪毫不气馁,也没有怀疑水妖儿指示的方位不对,又是一锄上去,只听咚的一声闷响,似乎挖到了硬物,火小邪大喜,俯下身子把头钻进洞中,伸手一摸,果然摸到极硬的一面墙壁。
火小邪用手连抠带挖,将泥土拨开,借着灯光看上去,这面硬墙黑乎乎地连成一片,不像是砖瓦砌成,再凑近了一闻,有一股子沥青味道。火小邪哼道:“怎么看着像奉天城里新修的柏油马路?”火小邪这些在奉天城里偷窃的小贼,天天在街上闲逛,哪里街景变化了,都会记得。年前张大帅府邸的门前新铺了这么一条柏油马路,火小邪他们惊奇还有这么一大片平平整整、黑乎乎的、几乎没有缝隙的“石板路”,还好好地在上面玩耍了一番。
火小邪钻出坑洞,心中还是大喜过望,啐了啐手,又挥锄挖土,仍然咚地一响,竟挖不动分毫。
严景天他们四个坐在坑底,这次全部人都听到了墙壁内有咚的一声传来。严守震身子一动,凑在严景天耳边说道:“嘿!有人,在挖洞呢!”
严景天皱了皱眉,也低声说道:“不妥啊!再这样挖下去,声音定会越来越大,传到地面让人听到了,十分糟糕!”说着说着,又有咚的一声传来。
严景天站起身,想向后窗洞壁处走去,只听坑顶有人大叫:“起来干什么!坐下!坐下!”原来是在坑上不断巡视的郑大川手下一人,名叫万狗子,也就是曾经被水妖儿打昏的那人。
严景天冲上面喊道:“解个手都不行吗?”
万狗子骂道:“就在这儿拉!又不是婆姨,还要躲着?”
严景天也骂道:“那就不解了!”坐了下来,严守震又凑过来低语:“严堂主,如果是来救我们的,咱们要赶紧通知他们不要这样挖啦!”
严景天压了压手,说道:“如果是水妖儿和火小邪两个人,以他们的聪明,定会明白不能硬挖。”
火小邪听到咚的一响,仍挖不动分毫,眉头一皱,停止挖掘,心中暗想:“不行,挖也挖不动,还咚咚作响,若声音传到坑外面去了,那可就糟糕了!”
火小邪把锄头放下,反身回到昏迷不醒的钱掌柜身边,捏住钱掌柜的鼻子,啪啪抽了两个大耳光,骂道:“醒醒,你这个老杂毛!”
钱掌柜脸上被抽出一条条指痕,身子晃了晃,悠悠转醒,睁眼一看,正见火小邪面对面地盯着自己,钱掌柜“啊”地一叫,就想闪身逃开,可丝毫不能动弹,知道自己已被牢牢捆住。
钱掌柜摆出一副苦瓜脸,道:“木家兄弟,你真是好身手!我既然落在你手中,念着我没有害你,饶我一命!”
火小邪骂道:“老杂毛!还敢说你不想害我!”
钱掌柜头一低,摆出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闷头不语。
火小邪抓着钱掌柜头顶的稀疏头发,把钱掌柜拎起来,骂道:“老杂毛,别装,我问你,这里面的硬墙,怎么挖开?”
钱掌柜哼道:“木家人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火小邪一个大耳光子抽上去,打得钱掌柜一歪,骂道:“老杂毛,犯横?告诉你,你要是不说,我有七七四十九种刑法对付你!”
钱掌柜继续哼道:“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知道!爱咋地咋地!”
火小邪发狠道:“好你个老杂毛!看是你狠,还是我狠!”火小邪一把将钱掌柜按倒在地,正想动粗,就听到水妖儿说话:“猴子,你干什么呢?”
火小邪扭头一看,就看到钱掌柜打扮的水妖儿钻了回来。火小邪便狠狠瞪了钱掌柜一眼,说道:“水妖儿,你回来了?上面怎么样?”
钱掌柜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走进来,顿时呆了。水妖儿学着钱掌柜的样子,恶狠狠瞪了钱掌柜一眼,却不搭理他。
水妖儿把上面的情况大略讲给了火小邪听,火小邪也正觉得纳闷,就听钱掌柜哈哈大笑:“小丫头,你的易容术的确高明,把我都吓到了,难怪郑大川那些浑球把你当成我了。你知道我为什么在地下吗?乃是郑大川突然翻脸,开枪把我赶下来的。你装我装得这么像,还问他们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他们不把你当山鬼才怪。嘿嘿,郑大川,老子一定要宰了你这个畜生!”
水妖儿早想问钱掌柜怎么回事,见他恨得牙痒痒地说个不停,就在一旁提醒他:“钱掌柜,郑大川到底和你发生了什么事情?”
钱掌柜骂骂咧咧的,把大概发生了什么说了个清楚。火小邪和水妖儿听了,也都感叹人情冷暖,表面上合作无间,其实都笑里藏刀。
火小邪指着钱掌柜,突然笑道:“哦!钱掌柜,那你还不帮我们把这个墙壁弄开?”
钱掌柜哼道:“我宰了郑大川是我的事,但是帮你们弄开墙壁却万万不能。我就算便宜了郑大川,让他把人送给张四爷,但巨坑阵是我发动的,无论怎样张四爷也会记得我的好。我要是帮你们把人放了,我岂不是啥屁都没有了?嘿嘿!”
水妖儿一听,便问火小邪怎么回事。火小邪把挖坑已经挖到硬墙的事情说了,水妖儿也略略兴奋了片刻,钻进洞中看了看,却也愁眉不展地出来了。两个人商量,这硬挖肯定不行,声音太大,恐怕深坑顶上的人能听到,若是再寻其他法子,则还没有个头绪。两个人都觉得,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从这个钱掌柜口中问出不动声响地挖开硬墙的法子。
水妖儿主持,火小邪当副手,对钱掌柜又是威逼利诱,又是甜言蜜语,又是拳打脚踢。可这个钱掌柜已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肠,又如地下千年的蛤蟆精,软硬不吃,赖成一团,无论如何也不肯说。
水妖儿神色凄厉,哼道:“好你个老鬼!本来还想留你一条性命,这回也留你不得了!我不信你不说。”说着从怀中摸出一颗白色的药丸,捏开钱掌柜的嘴巴就要塞进去。
火小邪惊道:“水妖儿,你要杀了他?”
水妖儿点头道:“这是迷癫丸,吃下去没有问不出来的东西,只是药效过后,疯癫而死!其间的痛苦,世上没有人能说出,因为吃了没有不死的人。”
钱掌柜哼道:“小丫头,别装模作样吓唬我,你小瞧了潜地龙一脉的人了。我们这些盗墓的,一不怕死,二不怕痛,有啥花样,尽管来就是!墓穴之中危险重重,若不注意中了招,所受痛苦保管你们想破脑袋都猜不到!来吧来吧,老子早就活腻味了,正想尝尝你这个什么迷癫的鬼玩意是甜的还是咸的!”
水妖儿骂道:“好。那我就成全你!”一把将钱掌柜嘴巴捏住了,就要塞进去。
火小邪把水妖儿手腕一拉,说道:“稍等,你让我独自审一审他。”
水妖儿说道:“刚才我们两个人都审不出什么,你还有什么办法?”
火小邪坏笑一下,说道:“刚才咱们两个人一起,有些法子不太方便,你给我一点时间,我再审一次。水妖儿你稍微躲开一些,别看我便是。”
水妖儿看了看火小邪,见火小邪眼中自信满满,手一握收了迷癫丸,说道:“好,你再试一试!”说着站起身退到一边,背过身去不看火小邪他们。
火小邪对钱掌柜满脸坏笑地说道:“啊,钱掌柜,咱两个大男人在,我就不客气了啊!”说着把自己脱掉的褂子捡起,拿来给钱掌柜的嘴塞了个严实。
水妖儿背着身,不知火小邪在干些什么,只听钱掌柜猛哼一声,极为惨烈。水妖儿正想回头,火小邪嚷道:“水妖儿,别看!别看!”水妖儿只好又转过头去,心想:火小邪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只听得身后火小邪骂道:“说不说?说就点头!”
钱掌柜没有言语,随即大声闷哼,好像火小邪干了件让他极为难受的事情。火小邪又骂:“不说老子一根根给你拔光!”钱掌柜又是闷哼。这样来来回回了七八遭,水妖儿听得心惊,但也不敢回头。
火小邪骂道:“说不说?”
钱掌柜呜呜呜连哼不止,火小邪叫了声“好”,听声音似乎把钱掌柜的嘴巴松开了。
钱掌柜气喘吁吁地说道:“你,你,还是人不?你要杀便杀,一定要这么羞辱我吗?”
火小邪骂道:“快说!要再试试吗?”
钱掌柜喘道:“我说,我说!求你不再拔了!这个墙,挖不动,最好的办法就是用火烧。”
火小邪骂道:“怎么烧?”
钱掌柜喘道:“烧就是了,还能怎么烧?”
火小邪骂道:“老杂毛,还逞能!”话音未落,钱掌柜又啊啊大叫,身子抖动不止,显得极为难受。火小邪拉着长音咬牙骂道:“说……你说……”
钱掌柜的声音不住颤抖,说道:“火烧,火烧,小火慢慢烧!”
火小邪又骂:“说清楚点!为什么要这样烧?”钱掌柜又是惨叫,撕心裂肺一般。
钱掌柜急促地说道:“因为,因为,坑中墙壁上,都是易燃的沥青松油,如果直接烧穿了,就会引燃,所以,所以,只能小火慢慢烧。这个硬墙,就是怕火,你们烧化一层,刮掉一层,但不要让墙壁着了,就这样一直烧到快穿了为止,便安全了,一脚就能踹开。祖宗,祖宗,我都说了,求你松手,松手啊!”
火小邪笑道:“是个好办法!行,信了你。”
火小邪又窸窸窣窣干了些什么,这才对水妖儿说道:“水妖儿,回头吧。好了,问出来了!”
水妖儿回过头,看到火小邪得意扬扬地在身上擦了擦手,又拍了拍。钱掌柜则面如死灰地靠在墙上喘气,衣衫凌乱,依旧惊魂未定的样子。
水妖儿问道:“猴子,你到底用的什么法子?”
火小邪坏笑道:“我这是拔毛术!是我火小邪的绝学,通常顶不过三招,这个老杂毛能撑住十多下,算是奇人了。哈哈!”
“拔毛术?”水妖儿还是不解。
火小邪坏笑一声,说道:“水妖儿,你一个姑娘家的,还是不要问了,说出来不雅得很,你定会说我是流氓。反正问出来了,呵呵,如果他敢瞎说,我再收拾他。”
钱掌柜死沉沉地惨声道:“你简直不是个人……我认了,我认了,别再这么对我,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水妖儿隐隐约约想到火小邪到底干了些什么,因为脸上还盖着颜料,看不出来脸红,但脖子都红透了。她赶忙回避了这个话题,说道:“那咱们快干吧。”
火小邪应了声“好”,兴冲冲地去准备了。
火小邪所谓的“拔毛术”到底是什么?此事水妖儿也能猜到,就不便明言了。火小邪名中一个“邪”字,并不是因为“邪”字好听,而是他有时做的事,就是邪得厉害。
火小邪提着油灯到了有辘轳的房间,把墙角的木柄、木棒等等木质的物件统统捡了,抱到挖掘之处,再用钱掌柜的扁沿刀把洞底硬墙露出的面积扩大到能容一个人钻出的大小,找了两根易燃的松木泼上灯油点着。果然,烧了一阵子,就看到这硬墙的着火处慢慢松软、冒泡,蹿出一丝丝蓝色、黄色混杂的火苗,轻微地啪啪作响。
两根松木烧了片刻,眼看着硬墙上的火要烧大,火小邪便用土熄了所有火焰,拿刀上前刮墙,用力之处,墙面如同一层软蜡一般,很轻松地被刮下一层,但里面仍然十分坚硬。
火小邪刮完墙,又把松木点着,继续烧墙。
就这样往复不止,火小邪怕烧得太快,把坑里的沥青点燃了,所以十分谨慎。这样足足折腾了四五个时辰,烟熏火燎的让火小邪全身黝黑,刮下的墙皮在洞外堆得已经有小腿高矮。火小邪再一刮,就感到刀下猛地一软,似乎通了。火小邪心中大喜,用刀一捅,整个刀都透了过去,再无遮挡。火小邪转头对水妖儿低声叫道:“通了!通了!他奶奶的,终于通了。”
严景天此时牢牢盯着后窗,就看到一把刀从油腻腻的洞壁里穿出探了探,瞬间又退了回去,心中不禁大喜暗赞:“好啊!真是不简单,竟能无声无息地把如此坚硬的墙壁弄穿了!”
严守震等人也都注意到了这一幕,均是面露喜色,严守震低声哼道:“严堂主,通了!咱们上前帮手吧!”
严景天圆睁着眼睛看着后窗,低声说道:“这只是打通了一个小洞,咱们再等片刻,首先要确认是水妖儿和火小邪他们两个人!等我们肯定能一下子钻出时,再动手不迟!”
坑顶巡视的人拿着火把,仍然慢悠悠地沿着坑边行走,丝毫没有注意到坑底的巨变。
此时天边泛白,已经过了整整一夜……
火小邪兴奋了一阵,又安静下来,对于他来说,现在并不意味着已经成功。别看他在奉天城里专门干些小偷小摸的事情,没有办过惊天动地的大案,但他非常明白功败垂成这句话的道理,有时候成功就摆在眼前,仿佛一伸手就能够到的时候,却是整个计划中最危险的时刻。以前火小邪偷人钱包,都已经得手,那“马儿”不知为何屁股发痒,转手一挠,正按住火小邪脖子,把火小邪抓了个现行,接着好一顿打。火小邪脸上的伤疤,就是那时留下的。
火小邪静下心,细细打量了一下墙壁。尽管已挖通,但正如严景天所说,只是打通了一个小洞,小洞四周的墙壁仍然很厚实,如果贸然招呼严景天他们逃过来,然后一起用脚猛踹,也绝对不能把这个洞口踹出一个能供人钻出的尺寸。
火小邪用足十二万分的小心,拣了一根一端烧得通红但并无火苗的木棍,又花了近半个时辰才将小洞四周刮薄。水妖儿也凑过来,帮着火小邪刮那硬墙,直到觉得墙壁足够薄了,水妖儿才拿出尖刀,慢慢在四角打洞。她又打了七八个洞,才对火小邪点了点头,低声道:“你退后,我招呼严大哥他们。”水妖儿持刀在最中间的小洞中一搅,拨开了油污泥垢,用刀背挡着,透出一个小孔。
严景天他们看着后窗,一个个都是心急如焚,这半个时辰如同过了一年一般漫长,严守震几次想起身,都被严景天牢牢按住。多亏了有严景天这种人在,如果都是严守震这种急性子,定会在一看到火小邪第一刀穿过来的时候便起身叫喊,那样不仅逃不出去,还会搭上火小邪和水妖儿两个人。要偷的“旺子”,有的本身就有特性,比如有灵性的雀鸟之类会惊叫报警,如果没有事先掌握好,控制住这种特性,光有技巧也不行。在贼术中,这种情况又称之为“双偷”。
严景天猛然听到有极细微的声音传来,顿时耳朵一竖,只听是水妖儿一字一拖再一顿地细细说话:“是……我……水……妖……通……了……上……前……踹……听……到……吗?”这种一字一拖一顿的说话方式,在贼术中称之为“沌口话”,是贼语的一种,乃是在密闭安静并受人监视的房间里,在互相不可见的情况下传话的一种方式,必须顺着人的气息,慢慢说出,尽量拖长音,若不是刻意聆听的人,就算听见也以为是无所谓的噪音。这个法子与人体听觉习惯密切相关。
严景天听得完整真切,又看到小孔之中微微透出光亮,知道安全无事,使劲咳嗽几声,中间夹着回答:“好,你们稍等!”这又是一门贼人之间传话的贼语方式,叫作“响里滚”,也就是自己在制造无关痛痒的声音时,把要说的话含在其中。这种说话方式比“沌口话”更难,要听明白也难,但五大世家的人精通各类贼语,彼此能够知晓。
火小邪没听懂水妖儿的“沌口话”和严景天的“响里滚”,正在挠头,水妖儿反身对火小邪低语:“我们退后,留出空间,严大哥他们已经和我们接上头,等他们开洞出来。”两个人赶忙让出洞口,退到地道中,把灯光调得昏暗。
严景天向严守震、严守仁、严守义三人打了数个手势,加上低声话语,完整的意思乃是说:“听我号令,守震你去踹开墙,守仁你和守义掩护,墙踹开后紧跟,我殿后。”
严景天抬头看了看坑顶,一个巡视举着火把缓缓走过,不断低头打量坑底。严景天看着那人的行动,两指向后窗一指。严守震那身形真是动如脱兔一般,都没见到他怎么从地上跳起的,就见人影一晃,已经到了后窗口。严守震回头一望,严景天顿时激烈地咳嗽起来,严守震顺着这咳嗽声,咣咣两脚,就把洞口踹开了,那墙壁并未碎裂,而是几乎整整一块翻倒在洞内,这得益于水妖儿四处打眼。严守震暗赞一声:“想得周到!”然后身子一闪,如同一支飞箭一样,一头扎进洞里,不见了踪影。
巡视的万狗子低头看下去,严景天正站着咳嗽,同时把手中的大块砖石丢到一边,砸得地面咣咣闷响,用以掩饰严守震踹开墙的声音。万狗子大叫:“干什么呢?老实点!”
严景天抬头骂道:“一个晚上都坐在这里,闷也闷死了!活动一下也不行?”说着又踹开脚边的一块砖石。
万狗子打量一眼,并没有注意到下面是三个人还是四个人,便骂道:“你们老实点,不要乱动,听到没有?”
严景天哼了声,坐了下来。万狗子骂骂咧咧,又绕着坑继续转圈。
严景天手一指,严守仁扶着严守义钻向洞口,尽管严守义断了一条腿,可两人三足,仍然走得迅捷。严景天也悄然起身,跟在严守仁后面,三个人速速到了洞口,严守义第一,严守仁第二,严景天第三,火家人身手敏捷至极,根本不用调整身形,如同泥鳅钻洞一般,身子一晃就都没了踪影。
火小邪、水妖儿在地道中迎着严景天他们,大家再次见面,都是不胜唏嘘。火小邪被烟熏得黝黑,看不出表情,眼圈却红了,只低低喊了声“严大哥”,就说不出话。众人并不交谈,彼此用眼神示意,水妖儿便带领着大家,快步地向后厨的地洞出口走去,当然也没有忘了把钱掌柜押着带走。
坑上的万狗子缩着脖子,打着哈欠,还在慢慢绕坑行走。东北初春的季节,天光时分尤其寒冷,冷得太厉害了,人的反应都会麻木。万狗子嘟囔着:“总是我干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坑底下的那几个废物,要跑早就跑了!还巡个屁巡!”万狗子骂骂咧咧,但巡视的职责所在还是让他低头一看,竟从破洞中看不到人。
万狗子又困又累,嘟囔一句:“哦,不见了。”抬起头本想继续行走,脑子里突然反应过来,眼睛腾地睁得老大,赶快低头仔细一看,坑中哪还有什么人在?万狗子全身颤抖,腾腾腾绕着坑紧跑了几步,从几个方向都看了,还是看不到人。万狗子吓得舌头都不知怎么动弹了,“啊啊啊”了数声,才终于吼出声:“人……人呢?郑老大!郑老大!人……人不见了!”
郑大川、六行道、赵烟枪几个人身处室外,都昏昏欲睡。郑大川听到万狗子大喊人没了,一个激灵翻身而起,骂道:“狗日的!看仔细了吗?”
万狗子几乎都要哭出声来,说道:“真……真不见了!”
郑大川大骂:“你妈妈的大西瓜!”起身跑到坑边。六行道、赵烟枪和一干人等,也都惊觉起来,都随着郑大川来到坑边。十余支火把燃起,把坑底房内照得一片通明。
郑大川青筋直冒,急得跺脚,乱吼乱叫,指着万狗子痛骂:“万狗子!老子要你的命!”
万狗子吓得一个哆嗦,跪倒在地,叫道:“郑老大,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郑大川继续骂道:“万狗子,你给我跳下去找!找不到踪迹,老子立即要你的命!”
万狗子哭喊道:“郑老大,饶了我啊!”
六行道一步冲过来,把万狗子一拧,就要把他推落坑下。
远远的黑暗之处,有人高声叫道:“不用找了,我们在这里!”
郑大川一愣,扭头看去,只见严景天一个人从暗处缓缓走了出来。
郑大川一干人大惊失色,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万狗子,慌慌张张地就要反身摸枪。岂知就在一低头那一刹那,两条人影不知从何处蹿入人群,如同游鱼一样贴着人缝乱钻,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背上背的枪已经全都不翼而飞。
众人丢了枪,这才都大叫起来,可是那两条人影抱着枪已经从人群中钻出,跑回到严景天的身边,稀里哗啦把七八杆长枪丢在地上。仔细看过去,枪栓都已经被拔掉了。
严守震和严守仁拍了拍手,聚在严景天身边。严守震哈哈笑道:“就你们这身手,偷你们的枪就和捡东西一样容易。”严景天满意地笑了笑,抬头看着郑大川他们,说道:“郑兄弟,你现在想怎么样?要不要再来过几招?”
郑大川和六行道两个人持着短枪,倒没有被卸掉。六行道暴怒,大喊一声,举枪就要射击,谁知郑大川手一拉,把六行道拦住。此时郑大川脸上一片惨灰,对六行道说道:“没用的,你没见识过他们的厉害,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惹怒了他们,就麻烦了。”
六行道来得晚,的确没有见识过严景天他们的厉害,而且郑大川碍于面子,也没有和六行道细讲在大堂中被严景天他们痛打的经历。六行道闷声道:“郑老大,我倒想试试他们有什么能耐!”
郑大川恨道:“少坏事!你是想死啊!把枪给我!”说着一把捏住六行道手中的枪,抢了下来。
六行道一愣,嘴上仍硬:“郑老大,我们不能服输啊,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们三个?”赵烟枪赶忙拉了六行道一把,低声说道:“六行道,咱真的不是他们的对手。”
郑大川也不搭理他们,把自己的双枪并在一起,一使劲将所有短枪都丢到严景天的面前,神色黯然地抱了抱拳,说道:“几位严家兄弟,事已至此,我们也没啥好说的!只求几位兄弟大人不计小人过,放我们一条生路。”
严守震骂道:“现在又了?饶你们狗命可以,给爷爷磕三个头!”
六行道把腰刀抽出,大骂道:“欺人太甚!老子宰了你。”六行道使出牛劲跳出人群,赵烟枪、郑大川一把没拉住,任凭他举着刀直冲过去。严守震哈哈大笑:“来得好!”身子一晃,就要冲出。
啪啪两声脆响,六行道“哎呀”一声,摔倒在地,捂着脸痛得满地乱滚。严守仁亮出手掌,用齐掌炮指着郑大川他们喊道:“来得好!还有人要来吗?”刚才严守仁打出两颗铁蚕豆,一颗正中六行道的鼻头,一颗打中他的眼睛,那又酸又痛的劲,天王老子也受不住。
严守震止住身形,嘀咕一句:“严守仁,你又多事,我正闷得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