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大贼王(典藏版套装全7册)(张海帆)_第七章 初露狰容(2 / 2)_五大贼王(典藏版套装全7册)最新章节免费阅读无弹窗_嘀嗒读书

第七章 初露狰容(2 / 2)

书记官一见有长官来了,赶忙松手,向前几步,连忙鞠躬,口中念道:“这些支那婊子耍无赖!”

魁梧的军官哼了声,骂道:“滚回来!”

书记官哪敢有个屁放,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向他赶了过去。

原来柳桃撒泼骂人,声音颇大,依田极人可是听得真切,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眼露凶光,看模样要大开杀戒。幸好陪在他身边的魁梧军官及时在依田极人的耳边低语了两句,依田极人才压住了火气,竟一转身,就要离去。

依田极人一行人快步退出了寝舍,就听到里面越闹越欢实,依田极人实在忍不住,便与魁梧军官叮嘱了两句,让他回去喝止。

所以这一劫才略有缓解。

柳桃、赛飞龙总算松了口气,心却放不下,如果再次强令她们必须穿戴好后,迎接视察,还是逃不过,只好祈求烟虫、火小邪、花娘子尽快赶回了。

柳桃见书记官、日本老妇离去,回身招呼着走廊里的妓女:“没事了没事了!你们继续收拾,把衣服穿戴整齐了!”

有的妓女颇为畏惧的问道:“柳桃姐,刚才不会得罪了日本人吧。”

其实柳桃对此有很担心,她在奉天是个大窑姐,没少干接待日本人的淫乱的事情,知道日本人心眼极小,睚眦必报,这回让日本人吃了个闭门羹,没准能想出什么恶毒的主意来收拾她们。在日本人的地盘上,还是军事要塞里,无疑是羊入虎口,稍有差池,很可能连逃跑的机会也没有。

柳桃定了定心,故作镇定地叫道:“没事!没事!我和负责我们的山本大佐很熟,连累不到大家的!放心吧!”

一众妓女们还是嘀嘀咕咕,心怀不安地四下回房,继续收拾去了。

妓女们刚刚回屋,就见柳桃所住的房门拉开,里面快步走出一个女子。柳桃、赛飞龙定睛一看,正是花娘子!

柳桃一见花娘子,差点眼泪落下,小跑几步,一头扎在花娘子的怀中哭道:“姐姐,刚才吓死我了!”

花娘子已经换了衣裳,轻抚着柳桃的后背,低声说道:“妹妹,姐姐回来晚了!”

赛飞龙赶忙上前,招呼着大家先回房间。

房间里,烟虫、火小邪已经回来,烟虫的衣服已经换好,而火小邪披着日本和服,半边脸的粉还没有打好。众人见赛飞龙他们进来,赶忙迎了上去,仅剩身高马大的二把子赵霸,还在窗口监视。

赵霸返身打了个手势,意思是人已经走了。

果不其然,大院里依田极人被人簇拥着,向外走去,不像再有返回的意思。值守士兵和日本老妇,站在门口鞠躬,恭送依田极人远去。

众人这才纷纷长出了一口气。

钩渐一抹头上的冷汗,把黑色的妆容抹去了不少,说道:“妈的!头一次急成这样!幸好你们回来了,他们也走了,要不然……我他妈的已经打算杀鬼子了。”

烟虫幸灾乐祸地笑道:“尝尝提心吊胆的滋味也不错嘛!”

花娘子拍打了烟虫一拳,骂道:“有个正经没有!我们差点害死了柳桃他们,你还说风凉话。”

烟虫嘿嘿坏笑两声,不再说话。

火小邪抱拳说道:“我们三个赶回来的时候,正好碰见日本人往里面进,院子里守卫森严,窗口左右全是士兵,一时间竟没有太好的法子进屋。幸好你们拖延了一会时间,多亏了花嫂子对房屋熟悉,我们才得以从屋顶爬入。”火小邪说着,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果然有一块木板,还没有完全掩上。

赵霸抬头看了看,嘀咕道:“这个大个缝,你们都能钻进来,若是我这趟跟你们出去,真要卡在屋顶上了。”

大家看了看赵霸的体型,哑然失笑,刚才的紧张情绪,一并化解。

花娘子笑骂道:“别贫嘴了,火小邪,先把你的妆化好,钩渐大哥,你的脸上妆也花了!不知道会不会再回来呢!”

众人点头称是,分头忙碌。

不用多时,那位日本老妇人的木屐声踏踏踏而来,很快便走到门前。

柳桃听到脚步声,走向门相迎,却听到老妇人咚咚咚敲了三下门,气急败坏地骂道:“柳小姐!今晚你们就好好地休息吧!”说完又急匆匆地走了。

柳桃追到门口,把房门拉开,向着老妇人叫道:“谢谢妈妈桑,祝你晚安!”

老妇人头也不回,只是哼了哼,不愿搭理柳桃,快步离去。

柳桃冲老妇人做了个鬼脸,退回房内,娇滴滴地在门上一靠,媚媚地说道:“没事了,没事了!”

众人轻声鼓掌相庆,共渡了这次难关,大家均惺惺相惜,觉得感情增进了许多,一齐开心不已。

在火小邪那个时代,凡是江湖成名人士,无论是烟虫、花娘子这种贼人,还是赛飞龙、赵霸、柳桃这种绿林好汉,只要诚信合作,彼此信任,并不会计较个人所谓的得失,也绝无埋怨,生死与共、祸福同担,一人败则全局输,无怨无悔,此为顶尖江湖人士追寻的信条之一!亦如贼盗之间的合作,本事强者居前冲锋掠阵,承担风险;稍弱者物尽其能,尽心竭虑,勇当后盾;一言既出,退让躲避,谁下刀山谁入火海,无须争辩礼让,免得耽误了大局。

火小邪这次一路与烟虫等人走来,确实受益匪浅,好好地学了一课。

众人高兴之后,当然不会忘了正事!赛飞龙从床铺下取出一张图纸,图纸上秘密麻麻画满了图案,赛飞龙指着图纸说道:“这是我根据烟虫兄弟发回的信号,绘制的路线图。”

火小邪低头一看,居然画得八九不离十,几乎如赛飞龙跟随着他们亲眼所见一般。

火小邪赞道:“赛大哥竟能画得这么详细!”

赛飞龙摸了摸胡须,笑道:“哪里,是烟虫兄弟小套叨信号发得好,简明扼要,一通百通,大凡要塞布防之内,无外乎那么几种格局,烟虫只要发回关键周边情况,加上钩渐能估出信号远近,所以我能大概猜个八九不离十。嘿嘿,老朽虽然不才,画图的本事,在中国还能排得上号。”

赛飞龙此言不错,在贼道和江湖道上,打探消息、了解地形、掌握布局,最终绘制地图,都是必备的功课。通常是又会画图,身手又好的人去完成,但这种通才却不好找,戒备森严之处,就有点捉襟见肘了。贼道里有九鸣八呜之说,讲的是什么呢?举个简单的例子,一个身手好的人,进了大院,蹲在屋顶上打量一番,然后学乌鸦叫,呱呱呱,呱呱,院外的人大约能猜出里面的布置,这是说,里面是三个院落,左右两厢,主厅二层,两院侧门。再换个叫法,蛤蟆叫,咕咕,咕咕咕咕,那是说里面是一进一出的厢房,中庭行人,后院两分的意思。如果再学的是蟋蟀叫,吱吱吱吱,吱吱吱,最后拖个长音,讲的则是巡防,意思是固定哨一个,巡哨从西向东绕行,十分钟一圈,彼此观望。

像火小邪他们见到的那个废弃的古村落,在烟虫的信号里也就两小段而已,但赛飞龙画出来,街道、房屋、方位简直是八九不离十。

这种发简单信号,描述较多信息的方式,江湖里叫“小套叨”,贼行里则叫“九鸣八呜”,规矩五花八门,有专门描述村庄的,有专门描述街道的,专门描述深宅大院的,但法则近似。其实追根问底,还是一个规律,中国的村庄街道宅院,甚至大的自然环境,布局最多百十种罢了,说句“像前门大街”或“县府大院”,大概就有个基本差不多形象。同样的法则还有文书速记,满篇画得龙飞凤舞,看不懂的人云里雾里,懂的人却能够一字不漏的事后重新誊写出来。

火小邪虽然盗术的身法在这一行人已经无人能及,可这些所谓的江湖“旁门左道”,还是掌握得甚少,精通得更是不多,所以见赛飞龙画得如此详细,颇为惊讶。

钩渐、赵霸、烟虫、花娘子、柳桃几人倒不奇怪,他们年龄实际都比火小邪大出不少,最年轻的柳桃看着二十出头的芳龄,实际也快四十岁了。这些人少说也在江湖里打滚了三十年,彼此间又认识,所以不足为奇。

赛飞龙摊开图纸,一一指点咨询,烟虫跟着一一说解,不多时已把错误之处一一更正过来。

烟虫叼起一根烟,也不点燃,看着图纸哈哈笑道:“好啊!第一步便成了!”

就在烟虫他们商量下一步的行动时,远在要塞深处的一处地下密室,又是另一番景象。

依田极人和一直陪伴在他左右的魁梧军官,带着刚才抽了赛飞龙一记耳光、灰溜溜地离开的书记官,一行三人,步入这间密室。

这间密室十分明亮,很是宽敞,屋内空无一物,只在顶头的一面墙上,写着一个巨大的朱红色忍字。在忍字下方,摆着一张软榻,榻旁焚着熏香。

依田极人、魁梧军官脱下鞋子,小步快行到软榻前,盘腿静坐,也不说话,似乎在等人。而那位书记官,显然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有点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但他又不敢四下张望,只能跪坐在依田极人身后不远,垂头不敢多动。

依田极人等了一会,就听到一侧有人用日语说话:“依田大将,你回来了?”

依田极人赶忙一个点头,恭敬道:“我回了!伊润大人!”

无声无息的,从一侧的阴暗处缓缓走出一个穿一身雪白和服的中年男子,步履稳重,气势之强,卷得屋内似有冷风乱窜。这位男子,正是与火小邪决裂的伊润广义!

伊润广义不紧不慢地盘腿坐在软榻上,将闭着的眼睛睁开,问道:“安全吗?”

依田极人朗声答道:“非常安全!”

伊润广义哼了声,说道:“丸田少将,去做你该做的事。”

那位魁梧的军官毕恭毕敬伏拜在地,念了声喏,长身而起,一转身,向书记官走来。

书记官不明所以,只感到不妙,可他刚刚露出惧色,已经被那位叫丸田的魁梧军官一脚踹倒在地。还没等书记官求饶叫唤,丸田一把捏住了书记官的嘴巴,止住他发出声音,另一只手一抖,竟从袖口内弹出一把手指长的银针,飞快地在书记官脖颈处刺了一下。

随后,丸田收针回袖,捏着书记官的脖颈一挤,挤出了几股血液,便就罢手,松开了书记官,转身回到依田极人身旁,盘膝坐下,冷冰冰地看着书记官。

书记官本以为自己要死,却只是浅浅地刺了自己一下,不知何意。书记官哪里敢说个不字,慌乱无比地翻身坐起,跪在地上,以头锵地,全身哆嗦,不敢抬头,嘴里含糊着支吾着什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伊润广义、依田极人、丸田三人不动声色,只是看着这位书记官。

书记官跪了一会,突然心跳加速,快到无法抑制,他再也按捺不住,哎呀一声,扑到在地,双手捧住自己的胸口,不住地伸腿蹬脚,脸憋得通红,再这么折腾几下,喉头一响,直翻白眼,竟这么扭曲着五官,死了。

伊润广义等三人看着书记官死在眼前,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如同看到一只苍蝇死去罢了,无足轻重。

伊润广义说道:“他早已中毒,本来四天后才发作,结果让丸田给催发出来,心脏骤停而死。依田大将,你看得出是谁给他下的毒吗?”

依田极人微微点头,歉意道:“不知道!”

伊润广义又问:“那么,安全吗?”

依田极人重重地答道:“非常安全!”

说回到火小邪这边,烟虫等人对着地图,再做分析,整理出了一条相对较为安全的道路,依路线行走,可避免很多麻烦,相对安全得多。

烟虫、火小邪、花娘子三人又将此趟出去的所见所闻,说与众人来听,讲到劳工惨死的洞穴时,钩渐已经是咬牙切齿,后槽牙嘎嘣直响,厉声骂道:“操他们祖宗的!不拿中国人当人!”

其他众人,也是义愤填膺,诅咒日本小鬼子不得好死。

烟虫止住众人的发泄,低声道:“现在山上的情况不得而知,如果等一晚上,没有人上山,只凭我们,恐怕今晚也探查不清楚,抛尸洞里通向上方的管道,倒是一条捷径!只是……”

钩渐低喝着打断了烟虫的话:“既然有捷径,那我们就从那里进去,进到山里面看看,小鬼子养的是什么鬼!”

赛飞龙阻止道:“钩渐,你先听烟虫说完。”

烟虫笑了一笑,说道:“那条管道明显是一个破绽,按贼道所说,是一个‘假门空’,专门让你觉得这里守备薄弱,又能直通要害之处,引君入瓮。钩渐,你们御风神捕防盗,是不是也用过这种手段?”

钩渐一听,倒是愣了愣,烟虫所言不虚。御风神捕是防盗和抓贼的专家,皇家御用,这一点道理还是明白的。钩渐的性子本不是这么急躁,他在张四爷手下做事的时候,深得张四爷重用,考虑问题很是周到,但是自从御风神捕被忍者所灭,钩渐流离失所,孤苦伶仃,深居浅出,事事不顺,总是心中烦闷得很,一来二去,便有些做事愣头愣脑,不计后果了。

钩渐暗念了声惭愧,再不言语。

顶天骄赵霸哼哼两声,用手比画了一下大小,说道:“烟虫你说的那个管道,我能钻进去吗?”

烟虫笑道:“能啊,妹妹,刚刚好。”

赵霸这才放心,呵呵傻笑两声。

火小邪一直在静静思考,听烟虫、赵霸说完,突然灵机一动,轻轻拍了拍大腿,乐道:“烟虫大哥!我倒有一个馊主意,不知道好不好用?”

烟虫哦了一声,说道:“火小邪你说来听听?”

火小邪看了看赵霸,说道:“就是要委屈赵霸大哥!”

赵霸叫道:“不怕委屈,不怕委屈,你说,你说!”

火小邪眨了眨眼睛,说道:“堵上!”

“堵上?”烟虫一笑,其他人也向火小邪看来。

火小邪继续说道:“对,堵上,只要赵大哥钻进去,在接近最上方的隐蔽处,将尸体接住,不用七八人,里面的抛尸的人必能发现!”

烟虫说道:“然后山里面的人会下来查看?你便能一路尾随,查明山上的布置?”

火小邪说道:“正是!山内空气不流通,肯定不便堆尸,如果堵了,从上方下去,是很难疏通的,只有下来。我们有御风神捕的宝贝,能打信号,只要不被人发现,由赵霸大哥进入管道,等人下来的时候,及早通知,让赵大哥撤出,就能让下来查看的人回去,我一路尾随上山,应能有不少收获!”

众人听火小邪说完,面面相觑,这种法子,理论上竟是完全可能的。

烟虫咂了咂嘴,笑道:“这法子真是邪!用赵霸接尸,把管道堵上,诱人出山查看,嘿嘿,火小邪,亏你想得出来!”

火小邪问道:“可行吗?”

烟虫伸了伸大拇指,挑着眉毛,点了点头,说道:“我们条件足够,我只要吹几口烟,就能让洞里拖尸体的几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睡着,而且随时让他们醒来。下面的事情,交给我好了!火小邪,你打算让谁跟着你去?”

火小邪说道:“我一个人去吧!”

赛飞龙哎了一声,说道:“小邪,这次我和你去,我虽然老了,轻身功夫还没有丢,足够跟得上你,而且我能绘制地图,地形过目不忘,必然能帮到你。”

火小邪想了一想,抱拳道:“那谢谢赛大哥了!我们两人同去,彼此也有个照应!”

烟虫说道:“我看可行!那就这样吧!”烟虫抬手看了看手表,已近凌晨三点,烟虫说道,“马上就到三点了,我们时间不多,五点之前,我们必须返回!”

赛飞龙说道:“今晚若有机会进入山内,我们是进去一探究竟,还是不进?”

烟虫说道:“今晚时间不够,我们只能浅尝辄止,有机会也不能妄动!”

众人点头应了。

火小邪心想到雅子可能就在此地,还是问道:“烟虫大哥,如果明晚还是不行,撑到后天晚上,也不行,我们该如何?”

烟虫说道:“今晚如果不行,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

“明天?离开?”火小邪一愣。

烟虫拍了拍火小邪的肩头:“对,离开,现在我们已经知道用香水破解忍毒的办法,也掌握了这里部分的地形,离开后再伺机返回,藏在山里,那就时间大把,不急于一时了。”

火小邪默默点头,他知道烟虫说得对,可总是有些不甘心,千辛万苦来到这里,雅子有了下落,也想出了进入山内的办法,可是有机会不能行动,而且只待一晚上就要走了?伺机返回,什么时候才能返回?

烟虫似乎看出火小邪的心思,看着火小邪的双眼,说道:“火小邪,我们还有柳桃,还有柳桃的二三十个姐妹,我们早点一走,她们才会安全。”

火小邪说道:“烟虫大哥,你也看到了,山里面死了多少人,我们费尽周章来到这里,是要一探罗刹阵的究竟,罗刹阵一日不破,伊润广义一日不死,就会有更多的人葬身此地。”

烟虫轻哼一声,笑嘻嘻地看着火小邪,说道:“火小邪,你是怕你妻子死?还是想破罗刹阵,杀伊润广义?”

火小邪耳朵一烫,仍然反问道:“不杀伊润广义,怎么救得了我妻子?怎么破得了罗刹阵?”

烟虫还是笑嘻嘻地,说道:“如果你妻子获救,你根本就不在乎罗刹阵是否存在,也不在乎伊润广义什么时候死吧。”

火小邪耳朵烫得像要着火,避开烟虫的眼神,紧闭双唇,一言不发,房间里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滞。

花娘子感觉得到,连忙低声道:“哎,哎,不要争了……”

“不对!”火小邪眼神一下子犀利起来,死死地盯着烟虫,低喝道,“你说得不对!”

烟虫并不避让火小邪的双眼,与火小邪对视着,撇着嘴角,似笑而非笑地说道:“火小邪,你要是擅自行动,不听指挥,那我们今天晚上,哪里也不要去了!明天一大早我们就走,我已经决定了!而且,我明白地告诉你,你要是乱来,会害死我们所有人!你必须牢记!”

火小邪丹田之内火苗乱蹿,若不是脸上扑着一层白粉,脸都涨红了。烟虫从来不曾命令似的说话,也从没有这么认真过,而火小邪对烟虫一直十分佩服和尊敬,甚至以烟虫为自己追求的生活目标,但烟虫这些话,还是让火小邪受不了,心里憋闷极了。火小邪活了这么大,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看不起他,为此他恨过、怒过、哭过、消沉过、挣扎过,现在说什么会害死所有人,会乱来,难道烟虫也觉得自己很差劲吗?

火小邪嘴角抽动,慢慢地说道:“烟虫大哥,我不是个笨蛋,就算我一定会死,我也不会连累大家!”

赛飞龙显然是站在火小邪这边,脸色同样一沉,斥责道:“烟虫,火小邪是为大家着想,你说的是什么话!做大哥的必须骂你几句!火小邪的命,就是我的命!他若死,我也不会独活!”

赵霸左右看了看,犹豫了一番,还是站在了赛飞龙这边,说道:“烟虫,你说话是有点难听哦,不像你啊。”

钩渐这时候反而沉默起来,呆呆地出神。

花娘子有些生气,骂道:“赛飞龙,赵霸,我家贼汉子说错了什么?大家是我家汉子召集来的,他顾全大局,哪里不对了?”

柳桃沉不住气,慌张起来,说道:“哎呀哎呀,怎么吵起来了,不用在乎我们这些不争气的娘们,我这趟来,已经把脑袋押上了,只要能灭了小鬼子的什么破阵,杀了鬼伊润,救出火小邪的老婆……嗯……我说完了……”

烟虫做了个怪相,耸了耸肩,双手一摊,痞里痞气地说道:“呐,没行动之前就内讧了啊?吵一吵也好,越吵越清楚。来,继续继续……”

众人谁也不说话,纷纷避过头去,只留烟虫一个人嘻嘻哈哈地左看右看。

半晌之后,才有人低声说话。

“对不起,烟虫大哥,刚才是我不对……我一切都听你的,请你,不要见怪……”说话的人,正是火小邪。

火小邪当众服软,一时间没有人回应,争论本由火小邪而起,事主已经道歉了,赛飞龙、赵霸更没有什么好说的,大家面面相觑,气氛不尴不尬。

好在柳桃还算是个局外人,见此状况,赶忙打了个圆场,给大家下个台阶:“呵呵,呵呵,其实大家都对,没有什么你对我不对的吧,都为了事情好嘛。嗯,是不是?”

烟虫嘿嘿一笑,伸手过去拍了拍火小邪,笑道:“刚才说话重了点,忠言逆耳,良药苦口。”

火小邪悠悠然一笑:“烟虫大哥,你训斥得对,我一直以来,确实有些私心。下面怎么安排,烟虫大哥尽管吩咐,我绝无二意。”

烟虫看着火小邪的双眼,沉默了片刻,才吃的一声轻笑,说道:“好,火小邪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踏实了。”

一直不吭声的钩渐此时终于开口,说道:“那么,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烟虫环视一下众人,赛飞龙、赵霸这两个刚才站在火小邪一边的豪强,也并无异议。这两人一个是忠于火小邪,一个是忠于大把子,只要火小邪没有问题了,他们自然应允。

烟虫说道:“按照火小邪的计划,我们分兵两路,一路是我、花娘子、顶天骄赵霸三人,去抛尸洞中做事,另一路是火小邪、赛飞龙、钩渐三人,里外照应,及时联系。柳桃留守此处,若有意外,能逃则逃,生死在天。”

众人点头应了,只有花娘子微微皱眉道:“贼汉子,我们不妨把柳桃带上,留她一个人在此,只怕万一有变,她连退路都没有了。此行若不是她,我们哪里进得来?”

烟虫挤了个大小眼,为难道:“柳桃媚功一流,但是身手……跟着我们,只怕……”

花娘子怒道:“贼汉子,你刚才和火小邪争的是什么?你是怕柳桃拖累我们吗?她是我同门师妹,她的身手我比你清楚!”

柳桃忙道:“姐姐,姐姐,我从小就不喜欢练功,的确手脚笨了。”

花娘子转头一瞪柳桃,骂道:“闭嘴,姐姐我说话你听着!你能给那个日本老太婆下胭脂印,下得清楚,就说明你还不至于笨到哪里去。”

柳桃吐了吐舌尖,不敢再说话了。

烟虫琢磨了一下,说道:“也好,柳桃,你和你姐姐花娘子一起,一路上必须听我的招呼,不让你说话的时候,一句也不能说。”

柳桃见烟虫准了,笑脸如花,嗯嗯嗯连声地便答应了。

话不多表,众人抓紧了时间打点,对准时间,看好地图,火小邪等三人先行出发,烟虫随后带着花娘子、赵霸、柳桃尾随而至。

火小邪、赛飞龙、钩渐三人,都是身手了得,一路东躲西藏,加之火小邪已有先前一去一回的经验,很是顺畅。而烟虫、花娘子、赵霸、柳桃四人,一个身材巨大目标明显,一个久疏盗阵不甚灵巧,所以很是有些别扭,好在有烟虫这等东北第一大盗在,指指点点,拿捏精准,尽管走得是险象环生,处处惊心,也算有惊无险。

说来就这么几句话,不就是带着赵霸、柳桃两个盗术不精的人吗?其实这一行人,唯有烟虫能带着他们两人,若没有烟虫在,纵然是两个火小邪、三个赛飞龙,也未必能办得好。在贼道中,最麻烦的就是带着“生瓜”做事,第一解释、指挥起来费劲,第二身体是别人的,让他三秒上墙五秒过沟,左脚踩哪,右脚踩哪就算说得明白,却不见得“生瓜”能够做到。

烟虫之强,就在乎此人是相当好的“师父”,既有耐心,又有决心,更有细心。烟虫说是个独行大盗,也不是任何时候全靠自己的,偷俄国老毛子的东西,他收买的“生瓜”不在少数,很多时候必须要带着“生瓜”前往,“教人做贼”算是烟虫的一门手艺。

说些烟虫的往事,他曾经指挥一个从没有偷过东西的门童,自己并不在现场看着,仅仅是教唆了三天,便让这个门童自己操刀,从哈尔滨俄国警备局里偷了一件国宝出来,谁都以为是大盗干的,哪有人想得到是门童这种小儿?那么是烟虫喜欢“唆使”人犯罪?绝非如此,想那个门童小儿,本来家境优越,存有国宝一件,价值连城,让真正的坏人盯上,串通俄国老毛子强抢了他家,俄国人性子粗,得手了还不甘心,把门童追上来哭喊的家人几记重拳,生生打死了几个,这才落得小门童孤苦伶仃。烟虫也是喜欢这小门童,同情他身怀大仇却不能得报,如果自己去偷再送给小门童,不是不行,而是不想自己的风格,所以才会让小门童自己发誓,自己去偷,自己去藏,方能让这小门童树立信心,暂解一些冤仇之恨,还能落得个安全。

所谓大盗,大盗不坏,坏的全是那些贪婪之人,若不是贪婪之人把别人的珍贵之物据为己有,哪会引来大盗?若世间人没有自私自利之心,又哪会有大盗?

闲话不表,说回来火小邪、烟虫这边。

两路人马,一共七人,总算越过警戒最严的区域,在废弃的万年镇旁聚首。

柳桃已经是累得气喘吁吁,脸色惨白,这一路她可算是领教了什么叫险中求胜。若此时让柳桃随便说话,她一定会哭喊:“我宁肯当婊子让男人骑,也不想这么遭罪了。不过,不过,好过瘾!刺激,我喜欢!”博君一笑罢了,真要有人听柳桃这么说就瞧不起她,最好自抽耳光。

烟虫见柳桃累得够呛,伸出大拇指,向柳桃比画了一下,表示对柳桃刮目相看。柳桃见烟虫夸奖她,脸上一红,压力骤减,晃着胸脯就要往烟虫怀里钻,被花娘子一把抓住,狠狠地白她几眼,方才止住她的浪劲。

众人见了,倒也轻松不少,如此高压的情况下,还有点“闲情雅致的小插曲”,倒不失为一种极好的舒缓方式。高压之下,人的行为会不能随心所欲,多有失常,西方生理学上有“目的性颤抖”一说。而早上这些科学名词没有传到中国之前,贼道上早就知晓,越是做贼做得高明,越要减压,越要淡然,心若无物,旁若无人,去偷而不想偷,宝物在前,信手拈来,方称得上有点层次的盗术境界。

火小邪在净火谷受盗拓,也就是隐忍几十年冤屈的火王严烈传授盗术,身手锻炼虽重,炼心更是为上,便是如此。

只是,现在的火小邪,心中却做不到盗拓要求的平静……火小邪并不是忘了自己这么多年炼心的重要性,而是他实在无法完全淡定下来,雅子的身影似乎就在眼前,怎么也挥之不去。

但火小邪掩饰得很好,似乎平静得如同一块深埋地底的石头,一丝一毫的波动也不存在。

烟虫见众人状态不错,事不宜迟,聚拢了大家,低声吩咐了下一步的安排。

众人无不点头,互相打了个手势,便又分成两组,依次散去。

火小邪带着赛飞龙、钩渐,向山上摸索而去。山路虽然曲曲折折,但并不难走,许多地方都是人工修整过,也见不到什么警戒、防盗的措施,所以不用多久,三人便来到一处视线开阔之地,向上可以观察道路,向下能够打望到抛尸洞的附近情况,称得上绝佳之处。

这地方并不是火小邪发现并确定的,而是大把子赛飞龙。这个老头看着平庸,肚子里确实有几把刷子。

要论腿脚,赛飞龙可以说仅次于火小邪,若不是他年纪大了,有些腾跳踩踏的能力,只怕比火小邪还要强。赛飞龙毕竟是轻身功夫的高手,修炼的路子尽管和火小邪不同,一个是盗法,一个是武功,归根到底还是异曲同工。

再者,赛飞龙此人对地形的把握能力,也让火小邪佩服,他能够从树木长势、山石纹络、风势潮气等自然状况中大致地推测出周边的环境,像火小邪他们找到的这个地点,就是赛飞龙说左前方必有高崖,三人拨开林木,过去一看,果然如此,明明没有看见,还有这等精准,想来只有五行中土家人可以做到。

怪不得赛飞龙几十年前当任野校督,下九流、外八行中有点档次的人听他名字如雷贯耳,并能够受命去寻找圣王鼎的蛛丝马迹,端的是靠本事吃饭,没有半点虚的。

钩渐呢?他似乎完全恢复到在御风神捕时的状态,沉默寡言,很讲纪律,落在三人最后,也不急不慌,前后均能照应。火小邪、赛飞龙打前站,他就在后面警备观望,甘当绿叶,绝无争功卖弄之心。每每停顿,钩渐均会急速用三叉铁给烟虫发信号,一丝不苟。

三人藏于高崖边,钩渐如常给烟虫发了信号,很快就得到回应,钩渐喜道:“烟虫、顶天骄得手了!”

火小邪心想他们才上山来没一会功夫,不禁略惊道:“这么快!”

赛飞龙低声笑道:“不奇怪,烟虫做这种堵人窗户,封下水道这类歪门,是他最喜欢的,都是眨眼的事,天下只怕没有比他更快的了。我十多年前认识他,他在哈尔滨就走了一圈,大中午的,便把小鬼子银行的锅炉堵了,那次可闹的……嘿!”

“啊!?怪不得烟虫大哥愿意听我的,他早有主意。”

“小恩公啊,不要妄自菲薄啊,他未必能想到的,他是歪门,你是邪道。你别看他没五没六不正经,其实心软得很,就连杀鸡他也不愿意,还特别怕死。”

“怕死?不会吧?”

“嘿嘿,说笑了,不当真,他是惜命,他听到有人说什么二十年后又一条好汉,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就会嘲笑说是笨蛋二百五说的话,他怕死。嘿嘿,贼嘛,会算计得很。”

火小邪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这边钩渐本来一直在打信号,这时却猛不丁地插上一句话:“堵上了!让我们留心了!”

赛飞龙哼哼道:“顶天骄也算有点出息!好啊!”

三人再不言语,聚精会神地向上观察。

不用多时,只见原本黑漆漆的半山腰,一道明亮的探照灯骤然射出,刺破如墨一样的夜空,几乎像把天空割成两半似的,横扫着向火小邪三人头顶上方掠来。

火小邪、赛飞龙、钩渐立即伏低了身子,屏住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