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大贼王(典藏版套装全7册)(张海帆)_第十一章 烟花陨落(2 / 2)_五大贼王(典藏版套装全7册)最新章节免费阅读无弹窗_嘀嗒读书

第十一章 烟花陨落(2 / 2)

正如赛飞龙所说,要在这样的一个草木腐败成片的,堆积得有半人高矮的地方,找到一个水坑,谈何容易!

赛飞龙一边忙碌,更着急的还有烟虫三人,汗流浃背,恨不得能变成赛飞龙一起寻找。可知道这条水路的仅有赛飞龙一人,此时乱帮忙,唯有越帮越乱。

而一直在监视的丸田看在眼里,心里一惊,不由得闷喝一声:“他们知道离开的办法!妈的!”

丸田何等人物,哪能容烟虫这四只耗子,在眼皮子底下“挖洞”逃跑之理,嗓子里厉吼一声,刷的一下从背后抽出忍刀,根本顾不上吩咐其他忍者包抄,纵身一跃,竟从几人高矮的岩壁上跳下,手中忍刀狂挥,落地之前,居然连挥数刀,将下方的杂草砍得乱飞一片,直直地跳入泥水中。

丸田好生厉害,果然是连火小邪也忌讳的忍军重要人物,虽然跳落下去,陷在泥地里足足到腰部,可他暴吼一声,抓着满地草根,竟催动着身体,从泥水中腾跳而出,忍刀挥得密不透风,踩着折断的茎秆,连火焰也叫他劈得四散退开,就这么笔直笔直地向着天坑正中央,烟虫他们所在的方位追来。

烟虫、火小邪、花娘子三人全部看在眼里,花娘子见丸田疯了一样地杀来,心惊得几乎要失声叫喊。烟虫一把将花娘子牢牢抓住,目光入焗,看了眼还在吃力寻找的赛飞龙,低喝道:“别吵着赛飞龙!让他乱了手脚!”

丸田跳下追来,其他忍者立即行动,纷纷跳下,沿着丸田的方位,紧紧跟来,可他们的速度,还是比丸田慢了许多。

烟虫从怀中慢慢地拔出一根牛皮纸包裹的纸包,一抖展开了,将一根黑乎乎的烟卷叼在嘴上,同时慢慢地把打火机掏出来,叮的一声打开盖子,打着火焰,慢慢地把这根烟卷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口轻淼淼的烟雾来。

花娘子一旁看得真切,眼神中又是期待又是焦灼。

烟虫抽了一口,转头冲花娘子一笑,说道:“骚娘们,还记得方法吗?”

花娘子急哼一声,重重道:“记得!”

烟虫看着丸田袭来的方向,笑道:“一生中最关键一战,只许胜,不许败!火小邪!”

火小邪急忙道:“我在!”

烟虫嬉皮笑脸地问道:“这个叫丸田的,还有什么弱点吗?”

火小邪答道:“忍军火影一宗,和火家近似,极重身法,丸田身手强横,下刀精准,近战几乎没有弱点,唯有比他更快一筹,先发制人,才有胜机!”

“好!”烟虫又问,“丸田有什么绝招?”

火小邪说道:“前十刀就是绝招,第三招以后,随时有火攻之术,若前十刀他胜不了,落在下风,会一刀换一命!”

“何谓一刀换一命?”

“露出破绽,舍命攻击,伤他一刀,他取你命!”

“好啊!来的是敢玩命的!骚婆娘!”

花娘子沉声应了。

烟虫哼道:“我们两人估计挡不住他十刀,三刀之后,见火就攻!”

“知道了。”

火小邪焦急道:“虽然我帮不上忙,但我可以替你们挡一刀,我有把握,一刀砍不死我!”

烟虫轻笑一声,眯着眼睛说道:“这小鬼子火攻之前,若我们躲不过,你见机行事!一旦他火攻,你速退一旁,我和你嫂子要和他玩命!”

火小邪重重点头,算是应了,这种时刻,没有逞能和拉扯情义长短的工夫,一切以制胜为上。

烟虫又转头对赛飞龙叫道:“找到没有?”

赛飞龙满脸淤泥地抬头,惨叫道:“还没有!”说着换了个身位,又一脑袋扎进腐泥中,伸手乱挖。

眼看着丸田前来的方向火焰乱草横飞,不用三五秒,丸田便会攻入。

烟虫、花娘子,一人持匕首,一人持钢刺,火小邪亦握紧了猎炎刀在手,三人屏息静气,再不言语,站好身位,只等丸田上前。

嚓的一声,一片火焰和着断草,冲天而起,卷起漫天火星,一条人影电射而出。

鬼神神差地,赛飞龙此时高呼一声:“找到了!”

烟虫心头一震,心里大骂道:“大把子你这个兔崽子,你倒是赶巧不赶早啊!真他妈的孙子!”

哪容得烟虫他们退让,丸田双手持刀,几乎是带着火苗,拔地而起,一柄忍刀亮得刺眼,如同闪电一样,几乎要把空间划成两半似的,不由分说地向着烟虫当头砍来。

烟虫也是个见多识广之人,此生经历恶斗无数,除了假钩渐和土贤藏丰、四影宗主的缠斗超出他的想象以外,丸田这劈头盖脸、力拔千钧、快若闪电一般的刀势,同样超出了烟虫的想象。

烟虫苦哼一声,哪里敢迎,身子往后一倒,扑通一声仰倒在地面,这才堪堪然躲过这一刀,但前额正中间,还是被刀锋割开了一道小口,极为惊险。烟虫就地一滚,本以为丸田会乘虚而入,夺他性命,谁知甩眼一看,丸田一击不中,根本没有停歇的意思,直杀向花娘子,拦腰就是一记重刀。

花娘子退避不及,死命用钢刺一挡,想引开半分丸田的刀力,可是钢刺和丸田的忍刀一接触,如同枯枝一般,根本没有抵抗之力,当的一声锐响,震得花娘子根本把持不住钢刺,脱手而飞。

丸田的意思很明显,快刀斩乱麻,先以雷霆万钧之力,先杀一个是一个,烟虫一击不死,又不生抗,则花娘子就是最好的下手对象。

所以丸田不依不饶,见花娘子钢刺脱手,反手就是一个从下至上的撩刀,如果中刀,只怕整个人要被生生切开。

花娘子并不是女流泛泛之辈,能进得了火门三关,击杀阿提木,必有她的厉害之处。花娘子见一刀就让她钢刺脱手,深知丸田下刀又狠又劲,光逃只怕止不住他的来势,唯有冒险一搏,宁肯挨上一刀,也不能轻易后退。

花娘子的反应亦是超乎常人,钢刺一脱手,她便左手一扬,两枚茉莉针向着丸田的脸上电射而出。这种茉莉针是一种罕见的暗器,多为女子所用,前段是针,后面带着一个尾巴,发力甩出时,尾巴会在半空中突然撑开,形似茉莉,能够骤然间减缓飞行的速度。这种暗器的好处在于,突然的速度改变,能够让受袭者以刀挥砍飞针时,刚刚好快了一瞬,打了个时间差。

丸田本没把花娘子这个女子当回事,以为两刀必能斩杀她,谁知这女子竟不怕死,还甩出飞针袭他面目。丸田本能一偏头躲过,不屑于收刀击落,可两枚飞针在空中一顿,看着像膨胀了数倍有余,慢了一半的速度,依旧向他袭来。

丸田唯恐有异,不敢大意,撩刀势生生让他拧成横刀势,叮叮两声,把两枚茉莉针击开一旁。

花娘子得此机会,立即向后急跳,算是暂且躲过一劫。

烟虫还没有从泥地中爬起,却吼道:“先杀女人,你算个鸡毛用的啊!”

丸田虽说听不懂几句中文,但也知道烟虫在骂他杀女人。丸田久经战阵,围剿火家的时候,他是攻入火锥阵中的主力之一,领教过火家一众大盗的厉害,差点一不小心就被火炽道人一杖爆头,幸好有忍者替他挡了一击,才避过一劫,一刀将火炽道人连同替死的忍者,斩成两段。所以丸田知道中华之人,特别是能来到万年镇要塞的这几个,断然不能轻视,越是久战,恐怕越是对他不利。

丸田真是个没羞没臊之人,烟虫骂他,他也不当回事,略一停顿,便继续向花娘子冲来,力求胜局。

烟虫久居江湖,见过不少混球王八蛋龟孙子不要脸的,烟虫一生中凡是所见,像丸田这种武力超强之中土武人,九成九九都是先对付强者,再收拾弱的,唯独碰到这个丸田,就是千分之一的那一个稀罕的东西,一定要先杀弱的。

一声日语大喝道:“丸田,着!”

丸田这次可完全听懂了!丸田其实最为忌讳的是火小邪。丸田在日本孔雀山曾与修炼忍术的火小邪有数面之缘,虽没有领教过火小邪的身手,但忍军少主的身份,又有土贤藏丰、伊润广义、宫本千雅亲自调教忍术,实力应不在自己之下。只是丸田追击火小邪的时候看得清楚,火小邪不仅身手全无,还要被人抱着逃跑,极可能是受了重伤之类。

伊润广义有严令,不得杀死火小邪,所以丸田想到火小邪的状况,心中稍安,亦不会先对火小邪动手。

丸田感觉到脑后有东西慢腾腾地击来,又听到日语大叫自己,喝道“着”,这种情况,丸田想不当回事绝对不行,所以丸田一回身,拔刀一挑那团黑乎乎的东西……

这个不知名的飞行物,乃是烂泥一团,一击之下,泥点子噗噗直接溅得丸田满脸都是。

丸田拿着刀,如同木桩一样傻愣了一下,方知被火小邪玩了一道。

丸田暗骂一声:“来日必亲手杀你。”

火小邪又用日语大骂:“丸田,再着!”说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冲着丸田又甩了过来。

丸田狂骂一声八格,挥刀又击,啪的一声,还是一团烂泥,只不过里面包了个石块而已。

丸田气得脑袋发涨,心想自己居然连挥五刀未伤一人,其中两刀还被火小邪用烂泥戏弄,嗷的一声兽吼,挺身笔直笔直地站立,将忍刀横举在自己胸前。

啪的一声,一团烂泥直接击中了丸田的脸上,糊了满脸。

丸田居然动也不动,也不管脸上的泥水,只是低念了几声,长刀柄一转,竟从尾部又抽出一把短刀出来,变成双手持刀。

丸田持短刀的手一顿,那柄短刀嘭的一下,通体腾起了一团赤红的火焰。

火小邪心头一震,他知道,丸田真正的实力,从他这两把短刀在手时,才会真正地显现。

赛飞龙本找到了那个只容一人钻下的窄小水坑,兴奋莫名地抬起头,正呼喝了一声,就见丸田持刀杀入,把烟虫一击倒地,又连续向花娘子发难,性命堪忧。赛飞龙回想到火小邪所说丸田四人难敌,吓得哆嗦一下,手脚不听使唤地想钻进水坑中先行逃命。

可赛飞龙脑袋刚钻进水里,那冰冷而浑浊的地下水激得他全身一颤,顿时想到顶天骄之惨死,不由得热血澎湃,暗骂自己是个畜生一样的东西,嗖的一下又从水里钻出。

赛飞龙恰好看到丸田脸上中了一块烂泥,从刀柄里拔出短刀,短刀升起妖火的异状,又是心惊肉跳不已,到底是该自己保命先逃,还是助烟虫等人一臂之力?

就在赛飞龙犹豫之际,丸田那把着火的短刀一挥,卷起一道火光,异常刺眼,就这么一晃眼之际,丸田已经来到烟虫面前,短刀再挥,那片火光闪得烟虫眼前一花,实难辨物。

烟虫心知不好,刀上着火本不是什么稀奇的本事,许多耍戏法的都会,只是丸田拿这种玩意做武器,明刀在前,乱人视线,暗刀在后,随时出击,这一手着实出乎意料之外。

片刻犹豫间,丸田的长刀已经从光幕中穿过,直刺烟虫胸口。这样的奇速,烟虫再故技重施后仰,唯有死路一条,所以烟虫一个激灵,身子猛侧,避过了要害!

但丸田的一柄长刀,从烟虫的肩胛骨处穿体而过!

丸田冷哼一声,本想着刀体一转,斜劈开烟虫的身体,谁知烟虫不退反进,顺着刀身,猛贴向前,让长刀直没刀柄,并顺势要将丸田抱在怀中。

丸田有一刀换一命的杀招,怎想到这个吊儿郎当的烟虫玩的也是这一招。丸田知道若被人抱住,无比凶险,决不可和烟虫纠缠。

丸田当即弃了长刀,着火的短刀当胸向烟虫劈下,烟虫躲也不躲,还是生生地挨了一刀。只是奇怪,此刀砍下去,点燃了烟虫的衣服,却如中皮革。

烟虫嘿嘿骂道:“谢谢哦!”

说着,就听烟虫胸前炸出一团烟火,嗵的一声,有数枚钢丸分别从烟虫的胸、腹、皮带等处射出,直击丸田的正面,如此之近的距离,就算丸田有大罗神仙的本事,也不能完全躲过,顿时中招!

两人同时被这股爆炸力震退数步。

丸田勉强站稳,身上已经着了几处。丸田顾不上拍打火苗,哇地喷出一口鲜血,知道那几颗钢丸全部射入自己体内,十足的厉害!幸好心脏要害,让他避过,要不然这一击,必然一命呜呼!

丸田狂吼一声,他乃忍军十段好手,敢用一刀换一命的杀法,必给自己留有些后路。丸田抬起袖口,将袖口内的一枚药丸咬下,在嘴中嚼碎。这药丸虽不能治病,却有兴奋的作用!

丸田精神一振,疼痛顿消,也不管身上是否着火,提着带火的短刀立即向烟虫攻来。

烟虫哇哇吐了两口血,见丸田不死,又朝自己杀来,大吼一声:“骚娘们!”一边后退,一边将嘴上的一直牢牢叼着的黑色卷烟,冲着丸田吐上半空。

花娘子等的就是这个时刻,手中最后的两枚茉莉针向着黑色卷烟激射而去,两物在空中相撞,那根黑色卷烟被茉莉针尾巴上的花瓣刮开,顷刻间洒下漫天银粉,刚好将丸田前路罩住。

丸田穷途末路,管这些银粉是什么,并不后退,而是持着火的短刀,直冲过这片银粉。可刚刚冲过,丸田方觉得不妙,那些银粉沾在身上,被他手中的短刀和身上的火苗一燎,骤然发烫,随即嗡的一下,尽数爆燃!

眨眼之间,一个巨大的火团在半空中被引爆了。

这火势极为猛烈,顷刻便把丸田烧成一个火人,丸田惨号一声,从火团中疯狂奔出。

烟虫嘴角挂着一股鲜血,捂着胸前伤势,撇着嘴嘲笑道:“你妈没教你吗?小孩子不能乱玩火!”

丸田呜呜怪号,向外乱冲,正是赛飞龙发现水坑的方向,可没跑几步,就被土石绊倒在地,跌倒在赛飞龙面前,撕心裂肺地惨叫不已,叫了三四声,滚了一下,便不动弹了。

烟虫高呼道:“得手了!我们快走!”

紧随着丸田的众多忍者,也即将赶至中心,留给烟虫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事不宜迟,众人围拢上来,花娘子眼泪翻滚,将烟虫肩上的长刀小心拔出,丢开一边。

烟虫见花娘子满眼是泪,坏笑了声,还有精神伸手勾了一下花娘子的下巴,说道:“骚娘们,皮外伤,你家贼汉子的命大着呢!”

和丸田这一战,说来漫长,其实也就三四十秒的时间,如此短的时间里发生了这么多事,不仅往来拆招数次,而且决出生死,此等变幻莫测,成败的机会均在眨眼之间。

赛飞龙也看傻了,他常常自诩见多识广,可烟虫、花娘子、火小邪与丸田的一番激战,近在咫尺,历历在目,不免让他感叹,认识了烟虫十多年,一直以为他惜命如金,精打细算,今日才终于见到烟虫彪悍无畏的一面。

烟虫骂道:“赛飞龙,快带我们走!”

赛飞龙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叫道:“下到水路,什么都看不见,你们必须摸着洞壁向左游!必须靠左!一旦游错了方向,凶险难料!切记!!”

赛飞龙说完,看了眼地上还在微微燃烧,几成焦炭的丸田,一头扎进乱草下的水洞。

烟虫将火小邪一拉,催促火小邪紧跟而下,火小邪咬了咬牙,也一头扎了进去。

花娘子执意殿后,烟虫也不好争执,正要低头钻下,忽闻一股子焦煳味袭来。烟虫大惊,侧头一看,就见那个烧得不成人形的丸田,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的,如同一头从地狱里复活的怪兽一般,张着大嘴,向花娘子扑来。而花娘子只顾着照顾烟虫,背对着丸田,竟似不知!

烟虫暗骂一声糟糕,翻身而起,一把将花娘子推开,正面迎上丸田,护住了花娘子。烟虫猛抬一脚,正踹在丸田的小腹上。这一脚将丸田踹得立即跪倒,哇的一口黑血从大嘴里狂喷而出,溅了烟虫一身。

丸田嗓子里咕咕咕响了几声,一头栽倒在地,再不动弹。丸田到此为止,方才永坠地狱,再也不能为害世间了。

烟虫被丸田临死前喷了一口黑血,立即感觉不妙,果然,黑血渗入衣下,伤口顿时一阵奇痒。

花娘子奔上前来,牢牢将烟虫抓紧,看着脚下丸田的尸体,满是困惑。

烟虫紧紧皱眉道:“别问了,快走!”说着,带着花娘子一转身,找到水洞入口,两人先后扎了进去。

赛飞龙、火小邪正在水洞中奋力潜游,如同赛飞龙所说,水洞里伸手不见五指,水体黏稠,又臭又腥,若不是摸着左侧墙壁,根本不知方向。

火小邪潜游几米,水才清澈了些,只是冰凉刺骨。火小邪能感觉到前方赛飞龙在极力划水,看不见他分毫,到底要游多久,这条水路有多长,全然不知,眼下只能不顾一切地划水前进。

再游了一两米,水洞明显分成了两边,多了一条岔路,右侧宽敞,左侧狭窄,若不是赛飞龙事先提醒,必会钻入右侧。

从左侧窄小的洞口钻入后,转了个弯折,便见到不远处有微光投入水面。

火小邪大喜,极力前游,终于来到那片光亮处,赛飞龙已经上浮,乱拨乱扒。火小邪紧跟着赛飞龙上浮,头顶上全是腐烂的水草,厚厚地一层,两人合力,这才将水面扒开,钻出了水面。

火小邪、赛飞龙两人挤在一个狭小的水沟里,探出头大口呼吸,几乎没有力气立即爬出水面,缓了一小阵后,才终于呼吸顺畅了些。

赛飞龙先行爬出,顺手拉火小邪一把,两人躺在水沟边的乱草里,精疲力竭。

火小邪稍微清醒,马上想起了应该尾随在后的烟虫和花娘子,惊得心头狂跳,一骨碌坐起,翻滚到水沟边,双手乱拨水草,扩开水面。

赛飞龙会意,也赶上来帮忙。

火小邪心中隐隐不安,低喝道:“怎么烟虫大哥和嫂子还不出来?他们应该跟在我们后面的!”

赛飞龙亦是焦急道:“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火小邪低吼道:“不对!”说着,竟又一头扎进了水底。

火小邪潜入水底,借着上方透来的微光,向下潜游一段,立即感觉到水波躁动,下方似乎有人正在挣扎。

火小邪狂念一声不好,拼死下游,果然让他看到一个人影,正在拼力拖拽着什么。火小邪游到近前,认出正是花娘子在挣扎着费力拉扯烟虫,而烟虫一动不动,似乎没有了知觉。

花娘子见是火小邪,哇的一口气喷出,吞下大口的水去,身子抽搐,眼看着也要失去意识。花娘子本有能力游上水面,可她紧紧抓着烟虫,绝不松手,大有宁死也不离去的意志。火小邪顾不上许多,赶忙游到烟虫脚边,一摸便知,烟虫的腿被石头卡住了。

赛飞龙此时也游了过来,见此情景,两人合力,终于将烟虫拖出。

四人互相拉扯着向上浮去,赛飞龙、火小邪将烟虫、花娘子推出水面,这才钻了出来。

花娘子、烟虫两人均昏迷不醒,赛飞龙有经验,首先将花娘子扶起身子,在她背后猛拍几掌。花娘子一声咳嗽,吐出大口污水,醒了过来。

赛飞龙转而要对烟虫施救,花娘子刚刚清醒,见状悲鸣一声,不知哪里来的劲力,一骨碌爬到烟虫身旁,推开赛飞龙、火小邪,伏在烟虫身上,奋力挤压烟虫的胸膛,又扶住烟虫的脸,口对口地人工呼吸。

花娘子一边努力施救,一边颤声道:“贼汉子!我不要你死!贼汉子!我不要你死!”

几番折腾之后,烟虫猛然咳嗽一声,微微颤抖了起来,口中咕咕乱响,将胸内积水渐渐吐出。

花娘子、赛飞龙、火小邪三人大喜过望,纷纷叫着烟虫的名字。花娘子更是清泪直流,加紧了为烟虫按压。

烟虫吐了数口污水,慢慢睁开了眼睛,看清了身旁的几个人,脸上浮出一丝幸福的笑容,低声道:“水,真他娘的,冷啊。”

烟虫从鬼门关来回了一趟,刚一清醒,头一句还记得调侃,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更让人动容不已。

花娘子将烟虫一抱,扶起来紧紧抱在胸前,号啕大哭。

烟虫伸出手搂着花娘子的细腰,虚弱地笑道:“骚婆娘,你知道我最怕你哭,乖啊,别哭了,别哭了……”

火小邪见烟虫面色发绿,绝不仅仅是差点溺水的症状,不由得急喝道:“烟虫大哥,嫂子,你们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烟虫摆了摆手,说道:“先不说,这个,不要在这里,待着,我们快,快走!小邪,拉我一把,我这胳膊腿的,有点不争气了……”

花娘子一听,止住眼泪,要将烟虫扶起,火小邪赶忙上来帮忙,两人将烟虫架住。

烟虫指了指前方,低念道:“大把子,带,带路,快……”

赛飞龙赶忙应了,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向前方走去。

火小邪、花娘子扶着烟虫,在赛飞龙身后跟随。

赛飞龙所走的地方,乃是一个狭长的地下溶洞,离开他们出来的水沟越远,便越宽敞,地面虽然坑洼不平,却并非陡峭难行,实乃天遂人愿。

烟虫低垂着头,嘴角不住地往外冒血,虚弱至极,哪有先前生龙活虎、谈笑风生的样子。

花娘子不再哭啼,只是不住地默默淌泪,咬着牙关,不住地唤道:“贼汉子!贼汉子!贼汉子!”

火小邪见烟虫额头冷汗如雨,脸上的绿色越发浓郁,实在忍耐不住,脱口问道:“嫂子!烟虫大哥是不是中毒了?”

花娘子冷冷地瞟了一眼火小邪,并不看他,只是淡然地说道:“是!要不我们不会困在水下,上不来!”

火小邪惊道:“我下来的时候,烟虫大哥还是好好的啊。”

花娘子低声道:“丸田死而不僵,喷出一口黑血在贼汉子身上……”花娘子突然一股泪水涌出,看着烟虫,悲道,“他是为了救我,帮我挡了这口血……”

烟虫嘿嘿一声笑,勉强着嘻哈道:“骚娘们,再哭,就变成黄脸婆了啊……”

花娘子嗯了一声,将泪水强行忍住。

火小邪虽不立即答话,可心里却被七八把刀子乱绞一样难过,全身冰凉。火小邪知道丸田的那口黑血意味着什么,如果是丸田临死所为,那最大的可能就是火影的搏命秘术之一——血心爆。

这种忍术十分残忍,和围剿火家时,一些甘愿自杀的忍者血液中带毒有异曲同工之处,只是毒性之烈,连忍军都没有解药。火小邪在日本修习忍术时,曾经听土贤藏丰略略讲述过,一般都是些本事一般、低段位的死士才会,至于什么原理,土贤藏丰没有说起过,哪想得到这种十段级的高级忍者丸田就是会血心爆之人!

火小邪差点站立不稳,又怒又怕又悲,可他怎么对烟虫和花娘子说?又怎么能说?是自己不听烟虫的屡次警告,一意孤行,拖累得大家深陷险境,逃跑的路上,成了个累赘,而大家为了保他全身而退,先后有假钩渐陷入苦战生死不明,顶天骄为阻挡追击惨死,眼下烟虫以命相搏,虽侥幸胜出仍着了丸田的血心爆之毒,命悬一线!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火小邪低低地呜咽一声,两行浊泪悄然洒出。

“小邪啊……”烟虫低低地说道,“我应该是中毒了,呵呵,你还记得,你以前和我说过,你骗严景天他们,你会一跺脚,吐出一口黑血自杀吗?”

“记得。”

“好有趣啊,也就是你火小邪能编得出来啊,这次,呵呵,还真让我碰到能口吐黑血自杀的人了,我一想起来,就想笑啊。呵呵呵。”烟虫勉强地笑了几声,哇的吐出一口污血。

烟虫继续笑道:“你看,连我也学会了啊。咳咳……”

花娘子哀声道:“贼汉子,别说话了。”

火小邪听在耳中,疼在心中,他曾经和烟虫度过了许多快乐的时光,喝酒吃肉侃大山吹大牛,烟虫时不时地手舞足蹈表演一段,模仿被他戏弄的奸恶之人丑态,逗得火小邪满地打滚。

这些往事历历在目,如同昨天发生的一样。

赛飞龙转过头来,兴奋道:“快到了!快到了!”说着,返身回来,就要协助火小邪、花娘子扶持烟虫。

可赛飞龙一走近,却是愣了,火小邪、花娘子双目含泪,烟虫已经没有昔日神采。赛飞龙心中一凉,他也意识到,只怕烟虫要不行了。

赛飞龙没有说话,帮着火小邪、花娘子,把烟虫扶上缓坡。

前方是一个硕大的溶洞,有外界的星月光芒从头顶处星星点点地洒入,只是微光,却照得溶洞内彩光点点,晶莹剔透,不似黑夜。前方道路四通八达,岔道无数,若不是赛飞龙来过,谁又知道往哪里走才是逃生之路。

烟虫被光亮刺激,微微抬走,惨然一笑道:“大家扶我,去右手那个洞口。”

赛飞龙忙道:“不是往那边走!”

烟虫沉笑一声,说道:“去那边吧,我累了。”

四人无语,尽快地将烟虫扶至洞口处,让他靠着山石,坐于地上。

烟虫指了指胸前,说道:“骚娘们,我上衣口袋,还有烟……点上,点上一根给我。”

花娘子颤巍巍地将烟虫口袋里的烟盒取出,从里面拿出一根烟来,使烟虫皮带上的打火机点着,轻轻地把这根烟放到烟虫的嘴里。

烟虫双手抬不起来,叼着烟狠狠地抽了一口,眼神亮了亮,笑嘻嘻地说道:“好烟哦……”

花娘子突然起身,抓着火小邪的胸口,失声惊叫道:“救他!你不是懂忍术吗?你不是忍军少主吗?求你,求你救他啊,什么办法都可以!”

火小邪呆若木鸡,任凭花娘子狠狠摇他,也不发一言,只是直勾勾地看着烟虫。

赛飞龙不管这许多,上前一把撕开烟虫的上衣,看得他倒抽一口凉气。烟虫的整个胸口已经发黑了,黑血从伤口里一丝一丝地涌出,发出淡淡的酸甜味道,毒越是味道香甜,毒性便越大。

烟虫抽着烟,骂道:“大把子,老子喜欢女人啊,你他妈的是想献身啊,我抽你的啊,把我衣服拉上了。”

赛飞龙狠狠地闭上眼睛,扭过头去,不忍再看烟虫,将他的上衣拢上。

火小邪被花娘子拉扯,无话可说,又看到烟虫的伤势,确信这就是血心爆剧毒,站都站立不住,顺着花娘子的劲力,扑通一下,重重地跪倒在地。

花娘子还要使劲把火小邪从地上拉起,烟虫闷哼道:“骚婆娘,火小邪要能救我,他早就救了,你别为难他……”

花娘子本是满面怒容,听烟虫这么一说,顿时也卸了力气,跪在烟虫脚边,掩面低低地啼哭。

烟虫勉强笑了一笑,说道:“火小邪,你过来,我有几句话,必须对你说。”

火小邪跪着爬到烟虫面前,不忍直视烟虫的眼睛。

烟虫抽了口烟,说道:“小邪,我现在所说的,你一定要记得。”

火小邪哀声道:“烟虫大哥……”

烟虫嘿嘿笑了声,继续说道:“这个罗刹阵,我那死鬼师傅死前跟我说,有正反二仪,一旦结成了逆罗刹阵,即使你父亲炎火驰在世,恐怕也无法破解。如果是这样,伊润广义有可能利用此阵,借圣王鼎灯亮之时,诱引五行世家来罗刹阵,诛灭五行高手,除去日本天皇霸占中国的最后一道障碍。伊润广义此人,心思缜密,这只是我的推测,你未来还要自行判断。”

烟虫咳出一丝污血,艰难地说道:“五行世家,绝非伊润广义想灭就灭得了的,但最怕的就是五行世家各自为战,彼此心怀芥蒂。如若五行合纵,罗刹阵应有破解之法,依我目前所看,这也是唯一可行的办法,火小邪,单靠你自己的力量,是肯定不行的。这个罗刹阵,显然对火盗双脉之人有制约之力。尽快离开这里,脱离罗刹阵对你的影响,方有胜算。你若能逃走,切勿逞能,不管花上十年八年,都要想办法促使五行合纵。只是,五行合纵,是世家的头等大忌,千百年来,五行合纵,必折其二,甚至五行俱灭……很难啊,火小邪,你的担子很重……去找你五行世家的朋友吧,他们比我本事大得多,一定能帮到你的。”

烟虫这一番话说完,几乎用尽了自己最后的精气,剧烈地颤抖起来,差点连烟也叼不住了。

火小邪凑上近前,将烟虫扶住,哀声道:“烟虫大哥,我们一起走!我们一起走!”

烟虫低声笑道:“好了好了,你们把我留在这里,你们快走吧,我虽然站不起来了,至少还能迷惑一下小鬼子。”

赛飞龙实在忍不住,涕泪交流,也跪在烟虫面前,抓着烟虫的手叫道:“一起走,一起走啊。”

烟虫做了个怪相,喷出一口烟来:“妈的,我也想一起走啊……喂,骚婆娘,听我说话。”

花娘子抽了一下涕泪,放开双手,不让自己再哭,尽管双眼通红,却摆出一副高傲的模样,好像无所谓地问道:“贼汉子,有屁快放,老娘听着呢。”

烟虫哈哈一笑,说道:“骚娘们,和赛飞龙一起,带火小邪走吧,嗨,你要听话啊,这时候不能耍性子。”

花娘子呸了一声,说道:“你当我是你丫鬟呢!别臭美了!”花娘子转头看着赛飞龙,叫道,“赛飞龙!你将功赎罪,带着火小邪走,快点啊,别磨磨蹭蹭的。”

烟虫也微微弹动手指,歪着嘴用烟指着远处,哼唧道:“大把子,走走走,带火小邪走!”

赛飞龙重重应了一声,抹去脸上的涕泪,起身就去拉火小邪。

火小邪身子一硬,一掌将赛飞龙的手甩开,盯着烟虫喝道:“烟虫大哥,我绝对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要不我们就死在一起,要么就一起出去!我爬着也把你驮出去!我自己不想独活,反正我没亲人了,大家一起死得痛快,什么圣王鼎,什么罗刹阵,我管不着!”说着站起身,拨开赛飞龙,向烟虫冲来。

“啪”的一记响亮的耳光,将火小邪抽了个趔趄。

花娘子抑制不住情绪地尖声道:“火小邪!”

火小邪捂着脸,有些呆了。

花娘子上前一步,又是一记耳光,狠狠地抽在火小邪脸上,骂道:“我们为了什么?我们为了什么?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我和烟虫本来可以开开心心地活下去,可以去草原,可以去放马喂羊,可以与世无争地度过此生,可我们还是选择来了这里。我们是贼,我们更是人,是中国人!就算我们卑微,也知道国家不能亡!绝不能亡在小日本手中!我们做的是偷盗之事,却不辱大义!对得起祖宗!可你!你这个自私自利的贱人!你说死就死,看似重情重义,全是小义,一己私心而已,狗屎不如!你想过我们这么多人为何愿意为你而死?你想过没有?你死了可以一了百了,但你对得起谁?对得起谁?火小邪,你听好了,你的命不是你的,你的命是我们的,是中国的!你再难受,再想死,也必须要活下去!为我们活着,为别人活着!”

火小邪听完,如烙铁灼心,一字一句都刻在心上,紧闭着眼睛,哎呀一声,再次跪倒在地,低喝道:“烟虫大哥,花嫂子,请受我一拜!”

火小邪重重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头破血流,昂声道:“你们保重!我发誓会活下去,回来为你们报仇!”

赛飞龙又是哭得稀里哗啦,对烟虫、花娘子抱拳一鞠,说道:“烟虫、花娘子,我这条命就交给火小邪了,我誓死送他出去,你们放心吧。”

烟虫淡然地点了点头,轻松道:“大把子,我信你,走吧,你们快走吧,不要再耽搁了。”

赛飞龙不住抹泪,向后退去,将火小邪拉起,说道:“火小邪,我们快走吧。”

火小邪站起身来,最后和烟虫深深对视一眼,又冲着花娘子深深一鞠。

赛飞龙低唤道:“火小邪,这里,快点。”

火小邪猛然转回头去,一声低吟,张开嘴巴,泪如泉涌,几如孩童一般绝无遮掩,满嘴都是眼泪的苦涩滋味,跟着赛飞龙撒腿便跑,扑通跌倒在地,爬起来又跑,绝不回头。

只是,火小邪哭得无声无息……

赛飞龙、火小邪两人,很快便消失在烟虫、花娘子的视线里。

烟虫见两人离去,看着花娘子,突然眉头一皱:“骚娘们,你还不走!非要老子发飙是吧!”

花娘子并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拢了拢头发,一屁股坐在烟虫身旁,搂紧了烟虫的脖子,靠在烟虫的肩头,柔声道:“你不去的地方,我又能去哪里呢?”

烟虫哑然失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搂住了花娘子的细腰,用脸颊轻轻地摩擦着花娘子的额头。

烟虫看着远处,低声道:“你啊,总是喜欢谈条件。”

花娘子轻声道:“那是因为我爱你。”

烟虫搂紧了花娘子,笑道:“我也爱你啊,骚娘们,只可惜……”

花娘子没等烟虫说话,一把拔下了烟虫嘴里的香烟,一贴身子,火热的唇吻上了烟虫的嘴。烟虫一惊,本想将花娘子推开,却身子一软,再也没有了力气。花娘子的嘴唇已经被她自己咬破,这一吻接触到毒血,毒素立即渗入体内。

花娘子松开烟虫,又将卷烟放入烟虫嘴里,笑眯眯地继续靠在烟虫肩头。

烟虫爱怜地看着花娘子,抽了一口烟,遥望远方,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骚娘们,我们好像在大草原上,正看着满天的星星。你看到了吗?”

花娘子点了点头,说道:“我看到了,我们身边,有好多好多的花,那片星星下面,有我们的一间小屋子,很温暖的小屋子,没有人会打扰我们。”

“嗯……多好啊……”烟虫低声道。

烟虫笑了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泪从烟虫的眼角滑落。

仅剩半截的香烟,从烟虫的嘴唇上慢慢坠下,从花娘子眼前闪过,撞在烟虫的胸口,弹落在烟虫身侧……

香烟的烟头处还是那么明亮,一屡屡自在的轻烟,在空气中翻滚着,渐渐地升起,消散开来,永远地失去,再也没有影踪。

烟,熄了……

花娘子看在眼里,贴紧着烟虫的身子,感受着她怀中的贼汉子冰冷下去。她明艳的大眼睛眨了眨,最美的花朵在黑黑的瞳孔中再次怒放,然后,她合上了长长的睫毛,那朵花便沉入黑暗中,随之凋谢……

寂静的溶洞中,五颜六色的微光闪烁,烟虫、花娘子保持着紧紧依偎的姿势,让人羡慕且美丽着,平静而安详地睡去,好像这一切并不是真的,而是一幅永远凝固在此刻的凄美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