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目送着杨森远去的视线,林轩对着一旁悄悄到来的无情问道。
“你觉得这位杨通判怎么样?”
说着也是转过身来,推着无情的轮椅向一旁的垂柳下走去。
也就一边走着,一边听到无情的回答,“答非所问,试探中意有所指,他身上绝对有问题。”
林轩也是很少从无情这边询问对他人的看法,如今见她竟是对这位杨大人给出如此低的评价,也是眉头轻挑问道:“怎么,三言两语间你竟看出这么多,果然是个捕头的好苗子。”
说着,还一副老怀甚慰的样子,伸手要去拍无情的肩膀。
倒是被一直注意着他的无情给伸手打掉,冷眸回转,说道:“小女子自是比不上林统领的,可这些显而易见的东西,却也还是看得清。就不劳林统领在这捧杀了。”
一阵笑闹过后,林轩也是收回心思,神色从容地说道:“进苏州城之前,诸葛先生已将这苏州官员都大致讲与我听过,其中自然也包含这位通判大人。”
“算来自神宗朝入仕,到如今也有将近二十载,这位杨大人的仕途也当真说得上是坎坷。”
随手折下一根柳枝,递到无情手中把玩,继续接道:“先是以进士及第举颍川县令,三年考评皆是甲上,一时之间,也称得上是年少有为。”
“话说你可知那位东坡先生?”
正说着杨森之事,林轩却突然话题一转,问向低头一直把玩着柳枝的无情。
听到林轩的询问,无情不假思索的回道:“可是那一门三英才,双子同登科的河北苏家大郎?”
见无情这般熟稔,林轩也是略感惊诧地问道:“正是那位苏大人,不过你怎么这么熟悉。”
无情听后,一脸笑意的回道:“东坡先生大才我倾慕已久,我幼时曾得缘见过他几次,我父亲同他交好,也说得上是累世论交好友。”
说到自己的父亲,无情的情绪又是忍不住低落下来,好在还记得眼前有事情要问,这才迅速调整过来。
“既然如此,想来你应该对他的经历有所耳闻。”听到无情的解释,林轩也是点了点头,索性不再纠结,继续问道。
无情闻言轻叹了口气,揉搓着手中柳枝说道:“东坡公仕途不顺,一再遭受贬谪,说到底无非还是被搅进了新旧党争的漩涡中。说来也是可笑,新旧党无论哪方掌权,都免不了有忠直大臣受到牵连。”
似乎是被手中的柳枝乱了心思,无情有些烦闷地随手抛出,转而皱眉问林轩道:“你的意思是,这位杨大人也……”
看到无情的小动作,林轩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这党派之争自古如此。
深究起来,又能有几个被迫害的人,是真正属于党派中的呢。
大多是像东坡先生般,糊里糊涂的就在仕途之上,一路行远。
可如今林轩人微言轻,也没办法改变什么。所幸听到无情的询问,便点头说道:“正是如此,这位杨通判早年在河北为官时,曾得司马先生赏识,身上早已被打下旧党的烙印。”
“当年因为先帝推行新法,司马先生深觉抱负难以施展,也就脱离京城十五年。”
“没想到的是,变故就发生在司马先生离开之后。这位杨通判不知用上了何种手段,竟是生生地消去了身上的旧党印记,娶了一位新党大臣的侄女。从此摇身一变直接倒成了新党中人,一时之间也是朝堂之中颇得瞩目。”
说罢,就感受到了无情怀疑的目光,旋即听到无情发问。“难道那位把侄女许给他的大臣,就是……”
后面的话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林轩却是明白他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这杨通判的舅丈人,就是如今使团中的章惇章大人。”
看到无情脸上显现出的不解之色,林轩伸手替她掸下几朵柳絮,一脸平静的说道:“是不是有些不敢相信。”
说来也不怪无情这般怀疑,实在是使团进入苏州之后,这两位本应算得上是至亲的人,却并没有什么亲密举动,反而彼此之间还显着疏离冷漠。
无情之前还感疑惑,按常理推断,这章惇大人如今可是颇得圣上青眼。
又是新党之中肱股之臣,寻常朝公巴结亲近还来不及,怎的还会有故意疏离之人。
初时还以为这位杨通判性情高洁,不愿惹人闲话。
可一段路途相送之后,无情却发现他却对林轩等其他朝臣亲近有加,根本就不是之前猜想的那种人。
是以方才林轩给出了一个引子,她才会第一时间想到是章惇同杨森有关。